华真行带着众人走进了这条巷子,雨季中大部分人都没外出,很多无所事事的居民就在屋檐下或蹲或坐,大多是男人,年纪都不算太大,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有人神情麻木毫无反应,脖子却跟着几人的脚步在转,有人毫无顾忌地露出凶狠的神情,还有人在笑,那笑容令人心里直发毛,感觉就像是恶狗看见了肉骨头。
饶是石双成艺高人胆大,此刻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小声嘀咕道:“为什么只看着我们,却没有人打招呼?”
华真行:“你最好希望不要有人跟我们打招呼。”
广任突然道:“有人从后面跟过来了,包括刚才那个站在街口的,有五个人,带着刀呢,其中有一个人别着手枪……枪已经拔出来了,离我们大概有五十米。”
华真行:“道长,你会用枪吗?”
石双成:“不是说会有一堆小孩抱着腿要钱或者偷钱包吗?”
华真行:“那是小场面,不会发生这种街区里,通常是在公共场合、游客出没的地方,大人们不好下手明抢、要钱的小孩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广任:“其实可以不用枪。”
石双成也插话道:“小华,你是否对昆仑散行戒有什么误解?遇到歹徒刀枪相向欲行凶事,自可施展神通法术。”
广任:“刚学会,还不怎么熟练。”
华真行:“那就抓紧时间熟练吧,待会儿就能用得上了。”
那支步枪可单发亦可连射,在单发状态下,在华真行手中不用瞄准镜也可当狙击枪,还配有榴弹发射器。各种子弹、枪榴弹、手雷当然也准备了,都塞在了广任的空间神器里。
他们简直将广任这位正一门的大成修士当成移动仓库了,石双成塞给广任烤炉、木炭、肉串等等,今天凌晨又塞给他一座七彩琉璃亭,而华真行塞过来的都是枪械武器。
华真行:“那倒也是,我只是用枪习惯了。”
广任从小到大,也只在大学军训期间摸过真正的枪械,子弹总共就打过五发。但是这一次穿过沙漠来到瓦歌市,除了随身带的那支小手枪,华真行又拿了两支手枪、两支冲锋枪、一支步枪。
正在说话间,旁边一道半塌陷的院墙后突然走出一位目光呆滞的少年,看年纪应该比华真行稍小一些,居然是光着身子一S不挂,连鞋都没有穿,右手却握着一根大号针管带着很粗的针头,径直拦在了几人前方。
华真行上前一步把曼曼给护在了身后。广任也侧身把石双成视线给挡住了,并一眼瞪了过去。
修士一般不会施展神通对付普通人,昆仑盟共守的散行戒为: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但散行戒的禁止行为,可不包括眼下的情况。假如遭遇歹徒行凶,修士有什么神通就用什么神通,尽量避免惊世骇俗、伤及无辜即可,他们其实完全用不着枪械。
少年二话不说,手中的针筒就朝华真行的左胸扎了过来,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凶残、野蛮,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的过程,也没有再多讲一句“不给钱就弄死你”之类的话。
可能是他还不会说那么复杂的茵语,也可能是他的神智根本就不清醒,在那少年的视角,他的针管扎进了华真行的左胸,却没有那种刺入血肉之感,诡异地划了个弧线穿身而出,一点伤口都看不到,就连衣服都没破。
在班达市打发那些拦路搭讪者,广任真人的瞪眼这一招屡试不爽,但此刻却好像没了效果。那少年直直地看过来,眼神仿佛没有焦距,左手举起针筒说了一个简短的茵语单词:“钱!”
华真行很清晰地回了一个更简单的茵语单词:“不!”
那少年呆滞的眼神突然变得有几分清醒,张大嘴似是想说什么,但是他的喉咙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给扼住了。他的向侧后方缓缓仰倒,又半转身趴在了泥水中,就似被无形的力量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溅起半朵水花。
石双成和广任从来没有杀过人,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华真行亲手杀人,竟如此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石双成声音发颤道:“这,这就……”
华真行当然不可能让这少年扎中,他用的是幻形神术,曾经那位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古文通最擅长的手段。后来华真行也从约高乐那里学会了,虽然还不如古文通运用得那么精妙,但早已能自如施展。
少年的手背和手肘被一股力量拍了一下,其胳膊顺势向内拐了一个弯,针筒就扎进了他自己的左胸,就是刚才他扎进华真行“身体”同样的位置。
少年侧卷的身体倒在墙根旁,华真行继续迈步向前走,众人举步跟上,广任很小声地似是对石双成说了一句:“这孩子就算今日不死,寿元已不足半年。”
石双成:“你刚才……”她的话还没说完,前面就突然走出来八名大汉,各持武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三个人拿的是手枪,另外五个拿着是砍刀。这时后面的五个人也跟上来了,一人持枪、四人持刀,将他们堵在了这条窄巷中。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曼曼反问道:“按你们东国话说,难道还要大战三百回合吗?”
巷子两旁也有当地居民看见了这一幕,有人惊讶地站了起来,有人则赶紧跑回了屋子关上了门,却没有尖叫也没有人惊呼,此番场景就像被诡异地消了音。
他说的是茵语,在当地人中已经算比较流利,用了一个带着浓郁歧视意味的称呼,勉强可以翻译成东国佬。华真行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问道:“你想怎样?”
那人答道:“两个妞留下,你们身上的东西全留下,包括衣服。”
共十三名凶徒,四把枪、长短不一的九把刀,都穿着鞋。
前面有一人应该是头目,留着卷曲的短发,十、八九岁的样子,上身穿着短袖带兜的迷彩上衣,脚下是一双阿斯达迪运动鞋,横举着一把手枪指向华真行道:“东国佬,你们杀了我们的人。”
歹徒说的是当地土语,应该是招呼同伴动手,他以为华真行等人听不懂,其实他们都能听懂。华真行和曼曼自不必说,石双成来到此地这段时间,居然已能听懂不少当地的土语日常会话,而广任道长则是基本都能听懂了。
那人说完话对着华真行就要扣扳机,却发现枪似乎卡住了,随即就被广任一枪击倒。广任道长从空间神器里取出了一支九毫米口径手枪,没有带消音器,枪声很震耳,几乎在同一时间华真行也开枪了,他拔枪转身击倒了后面五人中那位唯一的持枪者。
华真行很清晰地又说初了那个简短的单词:“不!”
那名头目当即当地土语吼道:“射杀那两个男的!”枪声随即就响了,但第一个开枪的并不是他,而是华真行身后的广任。
石双成的牛仔上衣有九枚金属扣,前襟五枚、领口两枚、袖口两枚,其扣芯其实是一套分光剑,她此刻只动用了其中的一枚。剑光再度飞出,将其他所有歹徒手中的凶器皆贴着持柄处一斩而断,长短不一的刀身全部落地。
十三名歹徒,顷刻间有六人丧命,剩下的七个也反应过来了,怪叫着转身就跑,纷纷将手中的刀柄扔掉。
他们各自只开了一枪,就用不着再开枪了。曼曼已经掏出了春雨剑,就是一个长条状的匣子,打开之后一道光华飞出,前方另外两名持枪者眉心就各多了一道血印,目光涣散随即软倒在地。
石双成也转回身来,右边袖口扣芯处飞出一道剑光。他们身后有五个人,一名持枪者被华真行击毙,另有两人挥舞着砍刀扑了过来,却几乎同时闷哼一声栽倒在泥水中没了声息,其中一人的刀尖堪堪砍入了石双成脚前的泥土。
只见石双成以飞快的动作掏出了一摞陆吾符,给四个人每人身上都拍了一张。广任本想说在其展开神识的情况下,不会给巷子两边建筑中的人有开冷枪的机会,却没料到石双成的动作这么快,未及阻止就已经拍完了。
石双成:“防着周围有人打冷枪啊!”有陆吾符护身,确实不怕巷子两旁的建筑中有人打冷枪,普通的手枪子弹根本构不成威胁。
华真行叹了口气,面沉如水道:“我们走吧,离开这个街区,小心周围的冷枪。”
广任:“无妨……呃!你这是干什么?”
华真行:“不让他们有机会丢出来就是。”
曼曼却反问道:“这陆吾符,能挡得住手雷爆炸的威力吗?”
华真行苦笑道:“其实不必,我等自能防范。”其实他真正想说的话是,不要这么奢侈浪费啊,这一下又消耗了四张陆吾符。
石双成却说道:“以防万一嘛,万一他们丢手雷怎么办?”
事实证明,确实没必要白白浪费陆吾符,他们穿巷子拐了两个弯走出了这片街区。沿途不是没有人企图躲在暗处打冷枪,但这些人都没有开枪的机会,一道无形剑气袭来,偷袭者皆在阴暗的角落纷纷了账。
他们刚刚离开,倒毙着七具尸体的巷子中又走来一个人,身穿一件深色的长风衣,鞋子上未沾一点泥水,赫然就是约高乐。周围的其他居民以及壮着胆子跑出来检查尸体的帮派同伙,居然都对他视而不见。
石双成:“应该能挡得住吧,这可是万变宗的成宗主亲手祭炼的。爆炸的破片肯定能挡下,假如距离太近的话,也有可能整个人被冲击波掀飞出去……”
石双成看似很冷静、很镇定、反应也很快,她出剑稳准,又立即祭出符箓给众人护身,面对曼曼的疑问,开口耐心地解释了许多。但是很显然,她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紧张感,不断地说着话,却连嘴唇都仍然发白。
约高乐似是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痛快啊!你们就不怕遇到真正的高手吗?这种小黑帮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高手,但是冈比斯庭有人派了一批神术师到了几里国,正在打探春容丹的事呢。”
他身边的人听不见这些话,已经走远的华真行、曼曼、石双成也听不见,可是这声音却化为神念,在广任的元神中响起,也只有广任知道其实约高乐在暗中“护送”。
华真行等人此时已来到一条还算整洁的大马路旁,街道两旁都有排水设施,不远处还有警察站在遮雨棚中执勤。
执勤的警察显然也听见了刚才的枪响,因为有大片凌乱建筑的阻隔,枪声显得有点远、有点缥缈。警察看了枪声传来的方向一眼,判断出了发生在哪个街区,眼中不禁露出了轻蔑与厌恶的神色,却没有其他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