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铁轨,哭脸面具人。
“这么美的夜,实在不宜干这么血腥的事啊。”
江上摇了摇头,看了看手上的名片。
“不死教团‘钟摆’,或者说赵尊能。表面上经营一家猎头公司,实际上从事跨国人口贩卖。是你没错吧。”
他脚边手脚被缚嘴巴被胶带封死的中年人疯狂摇头,但江上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扔掉名片后蹲下身。
嘶拉!
他一把撕下中年人嘴上的胶带,起身一脚把他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停在不远处的铁轨上。
而江上则走上前去,也坐在铁轨上,点了一支烟,问道:
“不死教团的首脑‘先知’,给我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什么赵尊能,也不是什么钟摆啊!你要钱的话,我有很多。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中年人瞬间涕泪横流,表情之真挚语气之凄凉使得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咯。
“嗷!”
随着一声脆响,中年人的一根手指不自然地扭曲,江上正准备再折断一根,中年人却已经承受不了痛苦,大声说道:
“我是,我是赵尊能,钟摆也是我。我有罪,我干的事情罪该万死。但你说的那个教团只是研究怎么变得长寿的结社啊,我不知道‘先知’的名字,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他不老不死。”
“求你了,把我送到警察局吧,我要自首!我有罪,让法律制裁我!”
中年人的小腿也有一根歪向奇怪的角度,显然手指并不是他第一个丧失机能的零件。
“名字。”
咯!
“啊——”
“我说了啊,我真的不知道!你调查过我,肯定知道我是个商人,这个狗屁教会根本没有我的命重要,如果我知道早就告诉你了啊!”
咯……
半晌,江上厌烦了,赵尊能的手指已经折无可折,这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贩子也哀嚎得声音嘶哑。江上站起身,看着远处逐渐明亮的光点,说道:
“时候到了,可惜,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既然你渴望审判,就由火车代劳吧。”
江上离开铁轨,只留下尝试用牙齿借力一点点逃离的赵尊能。
半晌,火车呼啸而过。
12:30
“叮铃铃。”
“欢迎!稀客稀客!”
推开小酒馆的门,江上坐到吧台旁,吧台里一个面容精致身材完美的女酒保看到他的哭脸面具,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怎么样,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江上摇了摇头,
“没有,钟摆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看着年轻,但江上原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原始人。只不过不知为何,他不仅不会老,还在一次奇遇中直接进化成了现代人的模样,并一直保持到了现在——2021年的地球。
他一直在寻找,想要找到那个使他变得不老不死的血色人影。他坚信,既然对方能让一个普通的原始人不老不死,那他也一定活到了现在。
“是吗,真可惜。”
女酒保一边叹息,一边为他端上一杯血腥玛丽。
江上对酒品一直没什么感觉,直接牛饮一般倒进嘴中。随即女酒保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口道:
“终于啊泪人,你又愿意喝我的酒了。一杯酒换一个故事,你的故事可从来都是最精彩的。”
酒馆的规矩,杀手在这里只能用假名,戴面具。如果受了重伤,可以去喝女酒保的血腥玛丽,一杯换一个故事。这杯特调的血腥玛丽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如果故事没让女酒保满意,多半治好了伤势也还是变成小巷里的一具枯骨。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犯了失心疯想要独自对抗十八万魏军的小兵。”
三国时代,雄关剑阁
“从今往后,汝便是姜维。”
帅帐中,小校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的金盔,眼前之人,便是大将军姜维姜伯约。
江上的动作很慢,一点点解下身上能象征身份的物件,逐一摆到案上。
“将军,万万不可。这是为何……”
江上没答话,拿起帅案上摆着的军报,递给小校。
“魏军奇袭,已经攻破江油、涪城,局势已然回天乏术。诸葛瞻兵败,我军已失天险之利,再守下去恐腹背受敌。明日,你便要公布这个消息,率大军离开剑阁,退往巴中,保存有用之身。”
这小校身材相貌均与江上相近,七尺男儿,此时竟涕泪横流。
“将军弃我!”
在小校心中,姜维便是他憧憬的偶像。他重重跪下,将帅盔高高举起,请求江上收回成命。
但江上没有答话,半晌,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将士的铠甲,戴上了一个哭脸面具。
“我并非弃你们而去。明日大军退走,我不会走,便在此与剑阁共存亡。”
言罢,江上走出帅帐,走上城头。
这几日虽无大战,守城的将士仍然精神紧绷。但此刻,负责看守这一段城墙,谨防魏军夜袭的守卫已经太过疲惫,站着睡着了。
他从城墙上翻跃而下。手中持一钢爪在城墙上不断借力,金石交击的声音惊醒了那名守卫,他赶忙探头查看城墙,却什么都没看到。
江上已抱着长矛坐下,身后倚着的便是城门,他闭上眼,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蜀军召开会议,全军退入巴中。随着最后一位士兵离开剑阁,钟会的大军也如期而至。
而迎接魏军的,却是一个哭脸面具人。
看着城门口的孤卒,停顿了片刻,魏军的一名先锋小将哈哈大笑,随即整个前军的魏军都开始捧腹大笑。一传十,十传百,魏军全军的笑声惊破天地,就连大剑山小剑山,都在瑟瑟发抖。
“姜维疯了吗,派你守城。小兵,你要命不要,还不快跑?”
小将笑得前仰后合,却看到远处的哭脸面具人缓缓擎起长枪。
江上的身体猛然后仰,整个身体好像一把拉满的长弓。下一瞬,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小将射去。
小将大惊,连忙举刀格挡,而长枪却如中朽木,长刀在他面前化作碎片。从碎片中钻出的枪尖,好像一条银蛇,穿透了他的咽喉。
“咚!”
这是小将的尸体从马背落地的声音,而魏军前军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竖子敢尔!”
又一员小将策马冲出,手中擎一把长柄大斧,向着手无寸铁的江上冲去。
而就在他快要接触江上之时,江山闪电般地抽出腰刀。躲过斩来的大斧,一刀断马腿,再一刀。
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员小将高高飞起的头颅。
半晌,来自前军主将的一声大吼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杀了他!”
魏国的百战之师,向着江上一拥而上。
钟会正在帐中欣赏蜀中的地图。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易守难攻,险峻壮丽的蜀中,此时已是他可以随意摘取的鲜果。
吞并了诸葛绪的部属,钟会在魏军中的控制力已经达到顶峰,此时正是这位传奇野心家春风得意之时。
“报!”
一位在军中出了名脚力极佳的斥候在他的帐外半跪,钟会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出帐外。
“将军,前军受阻,无法通过剑阁。”
“什么,难道蜀军没有退走?”
钟会疑惑,在他看来,姜维虽对蜀汉忠心耿耿,但是个聪明人。如果再继续蜀军固守剑阁,待到邓艾大军合围,便是瓮中捉鳖,单靠饿也足以饿得蜀军自相残杀。
“回将军,是一猛士立于城门,杀了我军无数将士,我军一时无法前进。”
斥候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十分羞愧。
“无妨,我亲自去看看。”
待到钟会亲临前军,刚好看到江上刺出惊艳一枪,点爆一个校尉的头颅。同时失去主人的马匹受惊,江上在它侧腹猛踹一脚,这匹大马一声惨嘶向着一侧猛冲,又撞倒踩死一个来不及躲避的魏军士卒。
“好枪!”
钟会抚掌赞道,他从未真正见过曹刘孙时代的猛将如林,但在他看来,立于城门下的哭脸面具人,当为吕典之辈。他的目的不只灭蜀,还有借蜀自立,如有这样一员猛将相助,想必如虎添翼。
“将军,蜀亡矣,如若降我,可保将军在此军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大声喊道。
而江上看到钟会,竟离开了那已如地狱一般流淌着血河的城门,向着钟会的方向缓缓走来。
魏军再次一拥而上,而江上的脚步也逐渐加快,甚至小跑起来。无法想象,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阻止他,而他在疯狂杀戮的同时竟然还能前进。
每一脚,江上都踩在魏军的尸骨上。
每一枪,都穿透一个魏军的喉咙。
甚至膝盖肩膀,甚至头颅,江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此刻都变成了武器。远远看去,他好像有三头六臂,而魏军的惨呼此起彼伏。
嗤!
江上闪避不及,一个魏军的长矛成功击碎哭脸面具一角,在江上脸上留下一道血槽。这个魏军甚至忘了继续刺出手中长矛,脸上露出狂喜,
“他受伤了!他流血……”
还没说完,这名魏军就被江上一刀封喉,但周围的魏军显然被激发了血性,攻击更加疯狂。
待走到钟会帐前,江上已是遍体鳞伤。
但在他背后,一条血路蜿蜒如龙,魏军的尸体堆积成山,周围的魏军此时终于恐惧,只是围着江上,一圈矛尖指着这个缓缓而行的孤卒,不敢贸然刺杀。
“罢了,杀了他吧……”
钟会一声叹息,在这个哭脸面具人身上,他感受到一种势,一种让他甚至无法再次开口劝降的势。
两侧两个黑衣剑士脚踏奇异步伐冲向江上,这是钟会的死士,两人本身就是剑术宗师,更是一对孪生兄弟,擅长二人合击之术。
此时的江上,已是强弩之末。
身体无比沉重,无比疲惫。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甚至感受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只能感受到每一块呻吟的肌肉,每一根不堪重负的骨骼。
看着两个相互掩护冲来的黑衣剑士,江上刺出一枪。
这是羚羊挂角的一枪,这是无可琢磨的一枪,这是凝结了江上在这个时代,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苍生所做的无数努力的一枪。
他刺杀孙策,打折了小霸王的枪,百步穿杨,用一根利箭取走了孙伯符的性命。
他孤身入宛城,说服贾诩张绣反曹,在宛城与典韦大战,拼着身中一戟,点碎了典韦的肩膀,致使步战第一猛将成三国绝响,遭乱箭穿身。
他白衣渡江,使武圣饮恨,保住了江东的大门。
这一枪,好像一抹惊鸿。黑衣剑士中的兄长骇然发现不论自己如何闪躲,都只能看着长枪穿透自己的咽喉,他丢下长剑,双手抓住枪身,不断发出不甘地赫赫声。
而另一个黑衣剑士也抓住机会,一剑刺穿江上的心脏,但却惊恐地发现长剑被肌肉牢牢锁死无法拔剑,被江上一刀削去头颅。
“将他的尸体好好安葬,不可亵渎。”
钟会转身入帐,
江上感觉力量不断流失,再无力气站立,轰然跪倒。
天空中飞过几只白鸽,江上用被血模糊的双眼看着它们,那定是后主已经降了……
只听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江上嚎啕大哭。
(江上给女酒保讲的版本,所有“江上”都为“姜维”。)
现代
女酒保眯起眼睛,显然对江上的故事十分满意。
“好故事!不过你说的这个故事不是关于姜维的吗,为什么你说是关于一个小兵?”
江上把玩着酒杯,回答道:
“这个故事是我在一个说书先生那听来的,因为实在太过志怪,我觉得就算是真的,也多半只是个放不下蜀国的小兵做的。真正的姜维,恐怕早就随着大军退走了。更别说后面的钟会之乱,姜维还参与了。”
女酒保妩媚地笑了笑,突然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放在吧台上,推向江上。
“这么好的故事,一杯血腥玛丽有些不够了。这是前段时间有人送给我的,转赠给你了。”
江上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大小的白色小卡片,上面绘制着一个黑色十字星的图案。
“这是一个邀请函。我无法赴约的邀请函。”
女酒保对江上眨眨眼,继续说道:
“泪人,也许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面。”
江上闻言轻轻拿起卡片,放到眼前想要仔细看一下上面的信息,卡片却发出一阵使他目盲的强光。
半晌,江上逐渐恢复了视觉,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纯白色调的会客室里。不远处,一个身着笔挺白西装的男子坐在沙发上,向他做出“请坐”的手势。
“欢迎,尊敬的长生种,我仅代表秘会,欢迎您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