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泥土上的血腥终将消散,森林会包容一切,时间会带走一切。
孟焦对同类的尸体不感兴趣,仇已经报了,想杀掉它的母亲,无非是付出性命的代价。
望一眼天空,夜依旧漫长,厮杀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
若不是孟焦刻意折磨雌虎,将母亲遭受的伤害分别奉还,这场激烈的搏杀恐怕偃旗息鼓的更早。
虽然亲自诛杀了雌虎,今夜的任务却还没有结束。
孟焦做出的决定,不只是为母报仇,彻夜追杀。
这个四口之家正面临严重的食物危机,孟焦很有自知之明,它明白,自己可怕的胃口,给母亲带来了巨大的负担,这本不是母虎应该承担的压力。
如今已经拥有不亚于成年虎的身体素质,还磨练出了一身强悍的狩猎技艺,孟焦觉得,自己有必要独立觅食了。
若有余力,它还可以反哺家庭,为火箭和虎三妹的成长添砖加瓦。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已经出了山谷,离了家庭,就从今天开始吧。
腹中尚有余粮,孟焦并不很饥饿,趁着体力充沛,它打算进行觅食。
一路追踪过来,沿途没少发现各种食草动物留下的蛛丝马迹,虽然时间已久,但还不至于完全无法探查。
目视前方,孟焦一路小跑,不用随时随刻观察寻找母虎的脚印,它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野猪,马鹿,狍子,甚至雪兔,杂食动物,食草动物,孟焦来者不拒。
野狼,远东豹,貂熊,狐狸,甚至黑熊,凶狠的猛兽,肉食者,孟焦来者不惧。
一头东北虎,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无需惧怕任何动物,因为它本就站在食物链顶端。
此时的孟焦,与几个月前即将分娩的母虎何其相像,它挑剔的辨别着空气中细微的气味儿因子,期翼一头野猪,或是足够肥硕的狍子,健壮的马鹿。
大餐,才能满足贪婪的虎。
然而现实大多数时候都不遂虎愿,孟焦满怀期待,耐心寻觅,最终并未得偿所愿,发现野猪或者鹿类的踪迹,倒是发现了一只雪兔留下的粪便。
“一身横练的筋骨,盖世好武艺,似我这般猛虎,本应搏杀野猪,鏖战黑熊,没想到今天高射炮打蚊子,抓起兔子来。”
孟焦默默道不平,没办法,转悠半天,只有这兔子靠谱点,那粪便刚拉下不久,周围的雪融化一片,味道分外浓郁,想必那兔子并未走远。
兔子再小也是肉,俗话说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孟焦心不甘情不愿的紧随着积雪上的兔子脚印前进,希望能快点追上那三瓣嘴的家伙,将它干掉。
话说回来,就算杀了这只兔子,孟焦也没脸带回去,它打算先抓住这只“蚊子腿”,垫一垫肚子,然后再创佳绩。
总不能叼着这么大点个东西回去,到时候家里大大小小三头老虎,怎么分。
白桦树自身旁掠过,穿过层层灌木,小心翼翼地踏着积雪,使脚步声变得细微。
竖着双耳,不放过一点可疑的声音,也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气味儿,未多时,孟焦终于看到了那只雪兔。
夏秋季节,雪兔披着棕褐色的毛发,让自己与环境融为一体,避免被危险的掠食者发现。
冬季,大雪皑皑,到处都是白色,雪兔懂事的褪去棕褐色毛呢,换上一身白色大衣,雪地中,这是最安全的颜色,可以有效减少它们被发现的概率。
然而猎手并不仅仅依靠双眼觅食,孟焦的听力和嗅觉比视觉灵敏有效的多,隔着树丛灌木,它远远的就发现了雪兔。
这胆小的家伙趁着夜色,外出觅食,翻动泥土落叶,寻找浆果和种子,被孟焦逮了个正着。
一头成年雌虎都死在孟焦手上,这小小的兔子又怎能跑得掉。
半大雄虎突然出现,兔子被吓的几乎弹起来,迅速反应,准备逃跑,腿还没迈出去,便被孟焦一掌摁住,脊椎骨都被压的粉碎。
撕开柔软的皮毛,趁着热乎,孟焦将兔子囫囵吞下,腹中有食儿,心更稳定了些。
舔了舔嘴角被血液粘住的几根白毛,用积雪抹掉爪子上的腥气。
淡黄虎目直视前方密林,狩猎,才刚刚开始。
不知不觉,已经越过母亲领地最南境的缓冲地带,抵达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地,孟焦丝毫不慌张。
毗邻母亲的领地,向北向南,都是雌虎的领地,面对这些体型和力量远小于成年雄性东北虎的雌虎,孟焦胜券在握。
现在莫说是雌虎,就算一头成年雄虎,孟焦也未必不敢与之较量一二。
厚实表皮,变异脚踝,强化躯体,这三项变异大大增幅了孟焦的战斗力。
尤其是厚实表皮,虽然无法完全抵挡虎爪虎牙的贯穿抓挠,但能赋予孟焦异常坚韧的躯壳,对手想要伤害它,无疑需要耗费更多的体力,而这些体力的消耗,未必能换来相应的战果,想要重创现在的孟焦,难度非常大。
别小看战斗中一丁一点的体力消耗,些许的优劣在凶险的战斗过程中极易累积成真正的胜势,一根两根稻草对骆驼来说无足轻重,千万根稻草叠起来,便能将骆驼压垮。
孟焦是个很重视细节的虎。
它一直都在刻苦磨炼自己的狩猎技巧,锻炼攀爬这种老虎很少用到的技能,精益求精,优化扑击,撕咬动作,不曾懈怠。
因为它知道,在残酷的大自然中,只有自身的本领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谁叫它处于一个没有法律,没有规则,没有同情心的世界,又凑巧出生在一个同类相残,争抢领地,天性凶猛强悍的种族中呢。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自然铁律时刻悬挂在孟焦头顶。
哪怕拥有一身变异本领,孟焦依旧不满足,它已经在暗自为下一次进化做准备了。
心理暗示,时间缓冲,食物,缺一不可,这一次,它要强化的是杀伤力,不同于躯体强化,或者脚踝变异这种辅助性的杀伤力强化。
此次进化,孟焦追求的是专项强化,利爪,牙齿,这两柄死神的镰刀,也该磨得更锋利些了。
积雪被踩踏的凹陷下去,粘在肉垫上,微凉。
厚实表皮为孟焦节省了大量热量消耗,使孟焦的活动能力更强。
在寒冷的,时刻刮着北风的冬季,拥有这样一身皮毛无疑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竖起两只耳朵,超凡听力的世界中,波纹寡淡,只有恒久的风,一直扰动。
听力视界好像也随着冬日一起沉寂了一般。
一缕缕极为微弱的气味儿飘过,从孟焦硕大的,毛绒绒的面庞拂过,淡黄的虎目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血腥味儿!猪血!
大喜过望,孟焦刚欲沿着气味儿摸过去,风一转方向,它又捕捉不到那股若隐若现的血腥了。
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孟焦可不认为自己出了幻觉,咧开嘴,用全部的嗅觉感官接受寒风。
随风而来的,除了凉气,还有细细的猪血腥味儿。
住在岔口近一个月,猪血到底是什么味道,孟焦做梦都能认出来,成天被熏陶,这滋味几乎刻进了它的骨子里。
忍受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带着凉意的气味儿,孟焦进度缓慢却坚定的向正确的方向前进。
野猪的血腥味儿,是比野猪蹄印粪便更清晰的指引,有蹄印,不一定能找到野猪,若是闻到血腥味儿,最起码也能找到一副野猪骨架。
冬季并非野猪的发情季节,它们不会因为争夺配偶而自相残杀,孟焦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有野猪被杀了。
此刻,那头掠食者应该正在进食,享用美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不知道,一头异常狡诈异常凶狠的猛兽正循着气味儿缓缓逼近。
抢夺别人的战利品,孟焦还真没怎么干过,被别人抢,它倒是经历过一次。
那头辛辛苦苦捕杀的黑熊,眼睁睁看着被陌生雌虎抢走了,孟焦从没那么憋屈过。
事后它在山谷附近刻意搜寻好多圈,都未找到那头雌虎的踪迹,报复计划不了了之,至今还是一个结,系在孟焦心底。
别人的食物总是最香的,嗅着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儿,孟焦越来越兴奋。
这种中途截胡,坐享其成的强盗行径,可比自己打拼,自己狩猎有意思且舒服的多,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一遭了。
依靠气味儿的浓郁程度,判断那不知名掠食者用餐的方位。
找到方向以后,进度飞快,孟焦蹑手蹑脚,很快就听到了林中悉悉索索的牙齿与骨骼碰撞,撕裂皮毛的声音。
一股熟悉的,属于同类的味儿与野猪的血腥气息混作一团,传进孟焦鼻孔。
不是那抢了它黑熊的雌虎又是谁。
“好哇!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今天礼尚往来,我也让你感受一下,被人抢东西的滋味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孟焦难以压抑内心的激动,既然已经查明对手身份,它便不遮遮掩掩,直接了断,冲破灌木,从白桦林中钻了出来。
突然冒出头老虎,那正在进食的雌虎同样吓了一跳,忙松开口,不敢撕扯不敢吞咽,后撤两步,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头乳臭未干的小家伙,顿时安了心。
若是一头成年雄虎,它肯定得退避三舍,将猎物拱手相让,可这么一头小东西,想吓退它,未免太过天真。
狠厉的一声咆哮。
雌虎警告孟焦,不要不知好歹,惹恼了我,没你的好果子吃。
本就为了找事而来,孟焦根本不吃雌虎这一套,无视雌虎的阵阵咆哮,它速度稳定,步步前逼,反倒把雌虎弄的不知所措。
按理来说,受到自己的威胁恐吓,这头半大老虎肯定会胆战心惊,主动退让,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不走呢?
雌虎一头雾水,眼看着孟焦即将走到身前,它倒胆怯了,慌忙后撤,与半大雄虎保持距离。
转眼,孟焦已经走到雌虎的战利品前面,低头一看,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这头母猪的脖子上留有血痕,一看就是被锁喉致死,肚皮已被撕开一大半,雌虎将营养丰富的内脏掏了出来,胡乱啃掉几块肚皮上的肥肉,还未享用正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活活坏了它的好事。
站在猪尸旁边,隐约间似乎还能感受到野猪身上撒发出的热乎气儿,孟焦真不客气,低下头就是一大口,直接咬掉了半个猪肝,吭哧吭哧,大块朵颐起来。
雌虎一看这半大雄虎还真敢动它的战利品,再也不能保持冷静,嗷的一声冲了过去。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咀嚼,一边留意雌虎的动静,见它扑了过来,孟焦不慌不忙,一个伶俐的闪身,避开了雌虎的攻击,嘴中动作未停,仍在吭哧吭哧大嚼。
别人捕获的战利品,就是香,别有一番风味。
孟焦越是云淡风轻,雌虎越气,它的攻势一次快过一次,一次强过一次,孟焦的闪避同样如此,一次比一次迅捷,一次比一次快速。
半块猪肝下了肚,瞥一眼不依不饶的雌虎,孟焦不再闪避,迎合雌虎的进攻,反手就是一爪。
两头东北虎,一大一小,打斗在一起,均以后腿支撑身体,前肢疯狂抓挠,同时抻脖子瞪眼睛,咆哮着,怒吼着,壮大声势。
别看孟焦体型较小,它后肢力量可远胜雌虎,人立而起,竟比雌虎还高一点,不停推攘,每一下都势大力沉,搅得雌虎难以保持平衡,整个身体都向侧方倒去。
这一倒,不仅是身体,雌虎本来居于上风的心理优势也坍塌了。
它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大块头,打不过这个未成年雄虎。
身体刚刚倒地,孟焦立刻作势攻击,奔着雌虎的喉咙而去,吓的雌虎打了个滚,沾了一身积雪,匆匆起身,扭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确认孟焦没有追赶自己,雌虎算是松了一口气。
狂奔约有二十多米,站在白桦林中,雌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那雄虎确确实实未生追赶之心。
视线穿过白桦树干,纤细的枝叶,落在孟焦身上,仔细一看,原来孟焦已经吃上了。
吓,吓不跑,打,打不过,雌虎没了辙,它现在只敢在远处围观,不敢靠近半步,生怕遭受攻击,一旦受了伤,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呗,看半大雄虎那个体型,撑死它也吃不掉整头野猪,耐心等它吃完,剩下的残羹剩饭,也是粮食不是吗。
怀揣希望,雌虎未远离,殊不知孟焦早就看透了它的“小心思”。
“给你留?想都别想,吃完了我还要打包带走,你就在这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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