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对虎语掌握的愈发纯熟,猪人长老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主动询问起雄虎的条件。
它已经在心中暗自划下了界限,只要雄虎的条件不是太过分,一切都可以商量,虽然到现在为止它都不清楚雄虎到底想要什么。
同一位陌生且神秘的强者做交易着实是一种煎熬,特别是无法掌握主动权的时候,猪人长老无奈地想,它不知道就在不久前雄虎刚刚完成一笔类似的买卖。
如同一位耐心等待鱼儿上钩的钓鱼者,孟焦总算等到浮漂晃动的那一刻,在它的刻意引导下,猪人长老已经学习了大多数利于此次交流的词汇,这使得它们的沟通可以更加准确顺利,让它们能更清晰且直接地领会对方的意图。
猪人长老忐忑了半天,万没想到雄虎提出的条件竟会如此简单,它本已做好大出血的准备,听到雄虎的条件无疑松了一大口气,甚至还因为雄虎的条件与自己的心理预期不符产生了淡淡的失落感。
一群需要看护的小毛孩子,加上两头几乎丧失捕猎能力的雌虎,以及两头未成年老虎,猪人长老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人力物力,这些东西对它而言分外廉价。
虽然在这个蛮荒时代,获取食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猪人部落却从未陷入缺衣少食的窘境,有猪人长老催生的大量浆果,原始人哪怕一点油水不沾也不至于饿死。
从部落清晨开火造饭就看得出来,猪人部落食物方面的负担并不沉重,能在这个年代实现荤素搭配的原始部落屈指可数,同大多数原始人相比,猪人部落过的都称得上高质量生活了。
如此合适的交易,如此低廉的代价,既能获得雄虎掌握的“独家秘方”,照料雄虎的家人,又能获得雄虎的友谊,好友名单上再添一位强悍的同盟,猪人长老满意极了,它觉得自己今天睡觉做梦都能笑开花。
在双方都满意的情况下,交易水到渠成。
不过这只是大体的意向,孟焦还得给猪人长老补充更多细节。
比如拜虎部落的孩童需要一块单独的区域居住,不能让他们和猪人部落的人混居,以免因为不合群遭到排挤,猪人部落需要为孩童们准备好食物,包括肉类和水果,需要为孩童们建好房子,并保护他们,若有伤亡,责任由猪人长老承担。
至于两头成年雌虎还有两头幼虎,除了为它们提供食物让它们安心养病之外,为避免它们痊愈后伤人,猪人部落还需自行制造隔离场所,或是棚圈,或是深坑,若雌虎伤人,孟焦概不负责,而且猪人部落必须竭尽全力保护雌虎和幼虎的生命安全,这是重中之重,哪怕它们伤人,部落也不能伤害它们。
孟焦将孩童以及老虎们的安全问题着重强调了一遍又一遍,唯恐猪人长老忘记,这是它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财富,不容有失。
这些条件并不算苛刻,猪人长老自然满口答应下来,随后便从雄虎那里得到了详细的栽培植物的要诀。
现代人类生活安逸,大多数压力都来自人类社会内部的竞争,而不是食物短缺或是食物链上层掠食者带来的威胁,在这样稳定的生存环境中,他们将研究扩展到了许多领域,光是植物的生产栽培就有农作物,水果,花卉,树木等若干种分类,细致划分还有造景,嫁接,转基因,杂交等多种技巧和科技。
虽然孟焦只了解皮毛,但这些科技的大致概念它还是略有所知的,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多数人都对种种名词有着浅显的了解。
从花盆的形状,到每种植物所需环境的不同,再到阳光对植物的重要性,孟焦给猪人长老讲了个遍,关于杂交和嫁接的要领,孟焦也有所提及,它希望猪人长老能凭借特殊能力使这种在几千年以后才展露风采的技术提前问世,这可以使人类的发展向前飞跃一大步。
有猪人的催生和保护,植物的生长速度可以大大缩短,皮厚果小,口感差的野果原本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选育才能变成适宜人类食用的水果,在猪人这里,可能只需要几年的时间。
孟焦相信,天性亲和植物的猪人长老一定会对这些魅力十足的技术产生兴趣。
将重要的事全部交代完毕,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孟焦便准备即刻启程,将拜虎部落的孩童和自己的家人带到这里,事不宜迟,它还得赶往无名山脉,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自然是越早消失越好。
猪人长老遇到雄虎,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人类文明智慧的照耀下,它只觉自己这几千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那些自以为绝妙的领悟,竟然有一多半都大错特错,剩下的也不过是非常浅薄的常识罢了。
学习虎语,学习技术,它就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吸纳着知识,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当雄虎主动提出离去时,猪人长老还真有些恋恋不舍。
之前的恐惧完全来自未知和刻板印象,虎吃猪是自古到今的道理,接触多了猪人长老才发现,这头睿智的同类绝不是那些残暴嗜杀饮毛茹血的野兽,它的性情温和,对万事万物都有独特的理解,同样对人类这个物种抱有厚望,甚至愿意拯救一群落难的孩童,用珍贵的知识交换猪人部落的庇护。
不过猪人长老也能看得出来,雄虎有一点和它大不相同,那就是年龄,雄虎的年龄并不大,甚至不如部落中大多数孩童,从雄虎的身上猪人长老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眼见雄虎就要离开,猪人长老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劝说起孟焦来。
孟焦本以为这家伙憋了这么半天要说什么,这一听却是哑然失笑。
原来猪人长老以为年轻的雄虎和它当年一样,刚刚变异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位,仍然以为自己和自己曾经的同类是一个物种,并想极力融入它们,譬如雄虎对雌虎和幼虎的保护行为,还有苦口婆心的一连串交代,在猪人长老眼里都是雄虎自以为它们还是同一物种的证明。
磕磕巴巴的,猪人长老尝试着用一些并不熟悉的虎语词汇叙述着自己的过往经历,当年它是用怎样的方式讨好同类,尝试与它们交流,又遭受到了怎样的对待和排挤,野猪们是如何如何野蛮,不明事理,它当年的行为是怎样没有意义,这样的教训使它明白了什么。
讲了一大堆,猪人长老本以为自己恳切的话语能使雄虎明白这个道理,却没想到雄虎只是咧着大嘴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纵身跃入洞窟外的黑暗,刹那便无影无踪了。
“唉……”
叹了一口气,猪人长老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心里念叨着的,大致便是“不听老猪言,吃亏在眼前”,或是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淡淡的失落情绪未持续多久,猪人长老瞟到洞内的一排排陶罐和花草,忽地亢奋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跃而起,肥硕的身躯球状闪电般射到门口,扯开嗓子大声呼唤着部落中的男女。
点灯!烧火!挖土!制罐!今晚谁也别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