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启!”霖寂喘着气打开了C316号房间,“小......”
房间里并没有人。
霖寂气得用手砸门,发出咚的一声。
“果然......”
霖寂没有多想,转身就要离开避难所,但是尽管已经有人开始出来活动了,他也不管不顾地就奔回永夜的秘密通道。
来到公寓楼,霖寂喘着气抬头望向眼前建筑的顶端。
朝阳小区,二号单元楼楼顶,霖寂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他就坐在这里。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Kyli
,你给我等着——”
走进建筑,楼道内腐烂的气味变涌入霖寂的鼻腔。防盗门上破烂的贴纸和干结的血迹,都在暗示着此处的杀机,但霖寂没有退缩。
一层又一层地往上走,他头一次感到楼梯是这么长。在走到第四层的时候,他听到了好像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他放缓脚步,探头向上看去,隐约之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正黏附在墙上。直到他又缓缓走上第五层,才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在第六层的灯边上,赫然悬挂着一个硕大的肉球,它蔓延出来脉络般的红色藤蔓,几乎覆盖了整个天花板;肉球上密密麻麻地长着无数眼睛,它们杂乱无序地转动着,同时肉球上还分部着数量更多的小洞——简直就是密恐的噩梦。
“这到底是什么?”霖寂握紧了手中的刀刃,“衍生变种?谨慎一点吧。”
他伸出左手,四道激光射了过去。那肉球上的所以有眼睛突然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同时肉球也被光束射穿。
它还没死,无数肉壁的空洞中都钻出半透明的触须,它们在空中疯狂地扭动、分叉。
霖寂瞄准了它的根部,又发射了一次激光,这一下直接把肉球给切割了下来,分成五块。
“吱——”它**了片刻后停止了所有动作。
霖寂好奇地凑上去观察,那肉球里乱七八糟地堆叠着分不清什么结构的器官,与天花板相连的部分有隐约可见的人类肋骨,而在正下方则躺着两具干瘪生蛆的腐尸,看上去就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了一样。
“恶......”霖寂捂着口鼻跨过它们继续前进。经过这一遭,他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但越是如此,也就越容易落入陷阱之中。
“嘭——”楼顶的门被撬开了,一个愤怒的人从阴影中冲出。
“Kyli
!给我出来!”风喧嚣地吹着,他的外衣随之飘摇。
“哼。”他的背后传来轻蔑的声音。
霖寂急忙转过身来,但身后那人却一跃而下,压倒了霖寂。
“可恶,放开我!”
“奉命行事罢了,朋友。”
霖寂的手心开始出现电弧,但在下一刻,消失了。
压在霖寂背上的男人趁他不备又夺走了赤色利刃:“义肢啊,不错,但那又怎样?还是防不了我的电磁***。”
“小启在哪?!”霖寂怒喝一声。
“你先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代号的?”
“小启!在!!哪!!!”
Kyli
一把抓起霖寂的头发,狠狠地砸把头向地面。
“咚!咚!咚!”
“怎么,就这能耐?不会这俩下脑子就坏了吧?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霖寂的只感觉额头淌下一股暖流,视野开始出现红色。
“你......把小启......”
“不自量力。”Kyli
揪着霖寂的头发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原来是你啊。”
“咚!!”
一击重击,霖寂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关宠物狗用的蓝色笼子里,狭小的空间使他无法伸展手脚。他低下头,自己的义肢早已不知去向。
“醒了?”Kyli
的声音混杂着嘶哑的啼哭,一齐传入霖寂耳中,一个男人就在笼外眯着眼看着他,他头戴一顶贝雷帽,平头,嘴角留着一道疤,看起来显得成熟老练,在他的绿色迷彩服上,还别着『黑旗』的胸针。
“知道吗,你已经在Aŋkh出名了,明明是个无名小卒。”他说,“就因为你,Ly
a小姐,我的同事,死了!”
“......”霖寂一言不发,他环顾四周,最好发现了在Kyli
身后牢牢绑着的小启。
“你得罪了『鵺』、得罪了托比、得罪了Aŋkh所有人!你知道这有多严重吗?”Kyli
抓着笼子上的铁管说,“一百条命,都不够你死!”
“小启——”霖寂无力地喊到。
一直看着霖寂的小启,泪水早已溢出眼眶。Kyli
把小启拖到霖寂面前:“孩子,看看这个来找你的家伙,多么狼狈啊!”
正说着,他就拿出刀来剐下小启手臂上的一小块肉,然后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别......别动她!”霖寂嗖地匍匐上前,笼子被晃地吱吱直响。
“怎么,割的又不是你——这不是长回来了吗,是不是很神奇?”Kyli
嬉皮笑脸地把小启的手臂给霖寂看。
“放开她!”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吧,Ly
a、茨薇玉......她们哪一个不是因为你而死的?”他捋着小启淡黄的发丝,继续说,“所以我想啊,既然你毁了我们这么多东西,那我是不是——也该从你这、夺走什么?哦不对,应该是、取回吧?”
“畜生!”霖寂咬牙切齿。
“只有畜生才会待在笼子里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说完,Kyli
站了起来,他从身后拿来一个刀砧板,放在凳子上。
“你要做什么?”霖寂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做个实验,看看感染者的再生极限。顺便一提,你能亲临现场,可是你的荣幸。”
“你——”
“我也想看看,把你想保护的样本的手指一根根剁掉,你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要!!”
Kyli
切断小启身上的绳子,把她的手按在了砧板上。
“叔叔——!”小启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但这只让Kyli
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
“咯吱——”
一根稚嫩的手指从案板上落下,血液渐渐铺张开来。
“啊!!呃呜——”小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停地尝试抽出手掌,但每次尝试都会失败,每次失败都会失去下一根手指。
霖寂内心满是怒火与悲哀,但现在又做得了什么呢?他无助地咆哮着,即使嗓音变得沙哑。避难所的人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黑月幽灵也因为口中重要的事而不知所踪——他纯乎明白已经没有人会来了。
“怎么了?认栽了?”Kyli
俯视着跪在笼中的霖寂,“你也知道我是不可能放了她的。”
“求求你......”
“......好吧,既然这样,我可以不进行这个实验了,但是——”
......霖寂妥协了。
“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实验样本居然做到这个地步!”Kyli
指着笼内绝望的霖寂狂笑。
“霖......寂......”小启失去高光的双眼望向笼内濒临崩溃的霖寂,“对不起......”
“忘了告诉你,这也是个实验:只要你能撑过24小时,那就证明这个样本机体感染性不足,不然,你就真成没理智的畜生啦。”
霖寂开始感到胃里又热又胀,甚至连呼出都气都是灼人的;他的嘴角挂着白沫,随后产生了一股难以阻挡的睡意......
“霖寂——霖寂......不要!都怪我、都怪我......”小启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他啜泣这央求Kyli
,“叔叔、求求你救救霖寂、救救霖寂——”
“哦,感染者,可是那家伙想让我放过你啊?”
“求求你——”小启又看了一眼霖寂,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他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霖寂艰难地对小启说:“小启......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勇敢地......活下去,别老是依赖我这个、废材了,你可是——”
小启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泪水滴落在染红的手上。
“看来她没有决心呢......等等,我这有个电话。”
Kyli
挟持着小启不慌不忙地通过他那独特的通讯设备和什么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而霖寂却只能躺在笼里有气无力地**着,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难以表述。
“唉——好吧,你还挺幸运的。”Kyli
挂断通讯器后,回头对霖寂说,“有一个自称黑月幽灵的家伙,好像也是个零号感染者呢,总部已经委托其他组织的暗杀小组去逮她了,所以到手也只是时间问题......嗯,所以计划有变,我可以放过这个样本,如你所愿。”
但是下一秒,他掐住小启的脖子把她举起,对霖寂说:“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们来做最后一项实验吧。”
他从衣服的内衬里拿出一剂注射器。
“如果把病毒原液注入她体内,她能不能挺住呢?她会变成什么呢?她会不会吃掉你呢?”他的表情狰狞着,“哦,去他的吧,留给什么狗屁『艾欧尼路』收拾烂摊子就好了!”
小启看着注射器,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一幕又一幕。
“主人......”
“泡面——”
“霖寂?”
“霖寂......”
“霖寂!——”
......
沙漠,看不见天空的颜色;地面上摆在几个偌大的棋子,全为白色。没有风,沙尘不为所动,枯枝凝结如冰。她坐在一颗棋上,托着脑袋沉思着。远方的村落,如同扭曲的纸箱,仿佛突兀地出现在沙漠中的波浪,铁丝网将它们与外界隔开。它们是谁造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防止外面的人进入,还是生怕里面的人出来?她不知道。又或许,对于这个荒诞的世界,圈里亦是圈外......
突然间,下起了窸窸窣窣的雨。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好让自己不被雨水冲走。被涤荡了的沙漠一片虚无,地面如同虚空,只有不知是谁建造的路灯孤零零地立在远方。她起身,漫无目的地游走。这一次,她不仅看不到天空,连大地都颜色,都看不见了。只有那孤独的路灯,仿佛在呼唤她一般,点亮了一小片黑暗。
她来到路灯下,那里积着一个小水凼。出于好奇,她蹲了下来。只见那水凼,倒影出了整个天空——黑色的夜和被月光照亮的云。
“下吧,下雨吧——”她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哀求着、呼喊着、咆哮着,把一切都倾诉给了世界——大雨滂沱的世界。
天地融为一体,她漫游在雨中,又好像漫游在云中......
......
“咔!”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后,注射器的针头掉落在地。
“皮肤钙化!”Kyli
瞪大了双眼,“这可真是——”
还没等他说完,什么东西便刺入了他的胸膛。是一条粗壮的触须,它从小启的背部延伸出来。
“咳、咳......”他放下小启,咳了一地的血。然后跪了下来,撑着地面的手不由自主地崩紧了。
小启走了归来,她的右手被红与黑的丝线缠绕着、变化着,最终皮肤变得焦黑而粗糙,肘部也长出了一个凸起物。
“叔叔,放了霖寂吧。”
“求人的时候、就得给我......跪下!!”Kyli
突然拿起霖寂那里夺来的赤色利刃,用伸长模式刺向小启——
“什么?!”
她握住了刀柄。
小启握紧了拳头,震动传导到Kyli
的手心。
“太棒了......完美的生物——”
下一秒,黑色的拳头,伴随着无数黑丝,一齐贯穿了他的胸膛。
......
霖寂早已不省人事,或许等他再次睁眼时,就不认识小启了吧?
“霖寂......”
女孩蹲下来,徒手掰开了牢笼。她将霖寂的头放在腿上,满目忧伤,然后在婆娑的泪影中闭上了眼睛。
“咔吧——”
......
“唔......”睁开眼,已是夜晚。
“好软......这是什么东西?”霖寂默默头下枕着的东西,然后一翻身,居然看到了一个靠着墙睡着的女孩。
“哎!”他一下子爬了起来,开始艰难地回忆发生了什么。
感觉到重量减轻的小启缓缓抬起头,半眯着眼,笑着软软地说:“啊,霖寂,早上好......”
霖寂突然难过地拉着小启的手:“你怎么也下来了啊——!”
“?”
“这里不是地府吗?”
“地府是什么?”
“啊?”霖寂拍拍自己的脸,又看看四周的环境,“我应该变成丧尸了啊......”
看着不可思议的霖寂,小启噗噗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两人眼角便泛起了泪花。
她扑进霖寂的怀中。
“我们都没事,太好了。”
“嗯——”
霖寂抚摸着她的头,生命的温度透过发丝传入掌心。
“话说,Kyli
那家伙呢,之前这里不是有个坏叔叔的嘛,你看见他去哪了吗?”
“嗯?那个混蛋被我杀了。”
“混......小启,你从哪学的这些词啊?别学!”
小启只是疑惑地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霖寂。
“你该不会,也和黑月一样......会夺取别人记忆了吧?”
“可是我什么都记不清诶......”
无数个疑问盘旋在霖寂的头顶。他打算先去找自己的义肢,然后开始四处翻箱倒柜......好像又有什么不对。他一脸黑人问号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左手、长回来了。
“这......”霖寂吓得直冒汗,他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懵逼的小启,又低头看了一眼失而复得的左手。
双眼发直的霖寂缓缓吐出几个字:“照明装置,启动。”
识别到霖寂声音的义肢开始工作,房间的某个角落散发出光亮。
“霖寂......你看起来不太好呢。”
“小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一定在那个人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对吧?”霖寂拿回义肢,和自己的左手并排放在桌上,然后捡起拿把掉落在地的赤色利刃。
“啊,霖寂,不要!”
一条手臂伴随着糊焦味留在了桌上,霖寂忍着熟悉的剧痛开始观察截面——那里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来了。
“果然......”他突然跪在地上。
小启赶忙上来搀住他:“霖寂,你、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好像要哭出来的小启,霖寂马上摇摇手道歉:“啊,这,对不起小启......吓、吓到你了吗?”
“嗯!吓到了!”小启怒点头。
“啊......抱歉啊,我只是还没有适应罢了。”
“霖寂,小启做错了吗?”
“没有,小启救了霖寂,还救了自己,小启最棒了。”
小启脸上微微泛红。
“只是如果我的左手不能长回来,全避难所的人都知道我本来应该是断了的。要是就这样回去,肯定会被人怀疑的。”
“为什么?霖寂还是霖寂呀?”
“你还小,不懂......可能连Kyli
的记忆,你都......”
“霖寂——你是说小启是笨蛋吗?”
看着沉下脸的女孩,霖寂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霖寂,其实那个人的记忆里有太多小启不喜欢和害怕的东西了,所以小启把它们都通通赶跑了——笨蛋可不会怎么做哦。”
小启还是那个小启,但现在的她却比以往褪去了几分稚气,或许,这就是夺取记忆的『同化』所躲起来的影响吧?霖寂这么想着,他庆幸小启没有因此继承Kyli
那残暴的一面。
“如果在长回来之前就把伤口堵上,它还会再长吗?”
霖寂强忍着再一次切下手臂,把义肢套在了断肢处。增生的肉芽缠住了人造骨骼,迫于有限的空间停止了生长。此时霖寂的左手义肢,就像是被树根牢牢缠住的巨岩——比以往更加牢固了。
“我们回去吧,小启。”他拉起坐在一旁的小启,“避难所的大家一定在找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