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我惹完病娇跑路后真没想到我会回来
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五彩斑斓的泡泡上,到甜品店吃黑森林泡芙和蒙布朗,逛商店买裙子和围巾,去游戏城夹娃娃和打桌球,在射击馆比赛谁的点数高……
就像把这座城市所有想玩的地方走了一遍一样。
莫锦辰抱着一个丑丑的小丑玩偶,蹦跶间手腕上的小饰品叮当作响。
……两个有能力将某个巨型组织掀个底朝天的家伙,在游戏城就得到了这两三样小玩意,证明了娃娃机这玩意真的得靠点运气。
但莫锦辰倒是很开心,反正玩偶是她抓到的,只要证明她比莫延稍微厉害一点点,她就很满足了。
莫延任由她在前面蹦蹦跶跶,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和他气质完全不符的廉价饰品,会叮当响的那种——没错和莫锦辰手上是同一款,莫锦辰硬给他戴上的,说傻不能只傻她一个。
不过莫医师戴着蛮开心的就是了。
莫锦辰捏着娃娃丑丑的脸,直到玩偶那扭曲的表情看起来像鬼故事里的主角,轻飘飘地投下一个深水炸弹,打破了表面的平和:“就算没有腐镯,到了时间我也必须走的。这不是我决定的。”
真是个超级破坏氛围的话。
她知道莫延听到了她和圣裁说了七天就得离开,莫延一直没有其他的动作,唯一比较奇怪的就是他将除了腐镯之外的所有圣器都归还了。
腐镯是丢弃圣器中,莫锦辰最关心也是危险性最大的圣器。虽然也可能是莫锦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除了腐镯其他都找到这件事真的很奇怪。
加上七天的最后一天,另外一个半球突然出现了腐镯的消息。时间很巧,但不管是阴谋阳谋还是单纯找到了,圣裁都不得不去一趟。
这些事情综合起来,莫锦辰有理由怀疑莫延其实早就找到了腐镯,妄图利用利用这玩意阻止他们的离开。
莫延不置可否,摸着莫锦辰毛茸茸的脑袋,手上不合适的饰品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问了个完全无关的问题:“阿莫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吗?
莫锦辰按住莫延的手,以防他把她撸炸毛:“开心的吧。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莫延顺从地将手拿下来:“不是我想的哦。”
他重新去牵她的手。
“是你想的。”
当年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靠抚恤金和低保生活。莫锦辰上大学前也没有奖学金,维持生活勉强可以,但出去玩就有些奢侈了。那些均价上千的甜品店,五光十色、花钱如流水的游戏城,还有不办几十万会员卡不能入内的射击馆,都是莫锦辰眼巴巴想尝试的。
那时候,天性贪玩的莫锦辰差点被高考前学校几乎是封闭式的学习逼疯了。好不容易逃课到莫延的班级,拽着还是少年的莫延嘀嘀咕咕:“我不想早起早读了……虽然清晨的阳光确实很漂亮,但我只想瘫在椅子上吹泡泡而不是边跑步边喊我爱学习好吗……”
有时候背着书包路过落地窗明净的商店,莫锦辰也会笑嘻嘻地幻想:“我也想试试那种进去啪地一声把黑卡拍桌面上的感觉,就是那种王霸气场,特别好玩。莫延你看那你看那,那围巾是不是好好看?等到了大学有奖学金了,给你买条玩。”
可惜,那条围巾到底还是没收到。莫锦辰死的那年夏季就下架了。
这些往事,莫延一点一滴记得清楚,小心翼翼地只敢在夜里轻触回忆。连同当年那小少年,对相依为命的姐姐萌生的不该有的心思一起,卸去周身盔甲,连同心脏一起捧在掌心。
那卑劣的,恶心的,不知廉耻的感情啊。
莫延轻笑,牵起莫锦辰的手:“罢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走吧,去海边看看吧,今天晚上有海上烟花,你喜欢的。”
莫锦辰被莫延牵着走了两步,街道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她停下。
“莫延。”莫锦辰低着头:“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了。”
她敏感地发现了莫延的情绪不对,想想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对于莫锦辰来说,莫延这个世界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中间经历了无数给世界无数次跌宕起伏,记忆和感情都被消耗磨损。稀薄到就好像你走到街上看到了你幼儿园玩的最好的朋友,别说感情了,能认出来都不错了。
道理都能理解,但这件事确实很不公平也很残忍的事情……对于莫延来说。
莫锦辰觉得自己是应该道歉的。她知道莫延和云延是一个人,而且知道下一个世界总能见面,所以往往会在云延的事情上忽视了他的感受。就好像人总会无意中伤害了最亲近的人。因为亲近,因为拥有,所以有恃无恐。
但莫延不知道这些。他渡过了充斥着暴力,侮辱和虐待的童年,抱着无从开口的感情渡过了矛盾不安的少年,然后在刚刚成年的年纪又要面对最在乎的人的离去。
时隔多年再遇到心心念念的人,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那久别重逢的欣喜,就要迎来永别。
命运未成眷顾他,莫锦辰……亦没有。
“对不起,我……”莫锦辰站在街道中间,捏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踌躇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正,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最后她只是慢吞吞地吐出这句话:“我们还会见面的,莫延。”
她到底没有和莫延说意识碎片的事情,莫延之前略微病态的行为让她有些害怕他会有什么过激反应,比如去死试试自己到底会怎么样。别怀疑,莫延真干得出来。
不管是不是意识碎片,莫延毕竟没死,那他现在就是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他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也许不完美,也许会有许许多多的离别。应该要经历人生的一切直到死亡,意识碎片再与主意识融合。
而且她现在也没办法使用神祭带来的能力唤醒他别的世界的记忆。
莫延没有说话,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看着面前捏着衣角的女孩。
这个女孩……
是他童年的温暖,是他少年的陪伴,是他成年的念想。
光……他总是忘了光是抓不住的,就算再怎么样合拢掌心,里面空荡荡的依旧什么都没有。
“不要说对不起,阿莫。”他最后只是浅笑,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走吧,去看烟花。”
……
莫锦辰坐在海边的高塔上,这里的视野很好,能够一边吃着精致的餐点,一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外面的风景。
等午夜12点,还有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按道理说莫锦辰在这个世界最迟滞留到12点,本来是看不成烟花的。但据说这里的烟火经常会提前一段时间开始,也许,她还能看个开头。
莫锦辰不记得喜欢看烟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她戳着盘子里的意面,看了看另外一边空荡荡的位置——莫延下去拿她落下的东西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着桌面上复古的时钟摆件滴答滴答。
希望一切都赶得及吧?
当年云延花了很长的时间,到底是教会了她学会告别。
……当然,要是莫延自己没赶上,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莫锦辰想着,收到了圣裁发来的信号。他已经找到了腐镯,腐镯拿到了,那么他们离开也没什么需要后顾之忧了。
她放下手里的袖扣,觉得自己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之前还怀疑莫延在腐镯这件事情上动手脚,看来并不是,她真不应该多想……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不是莫锦辰,是莫延的。莫锦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手机。
手机响了一轮,莫锦辰往电梯口看了一圈,莫延并没有来。本来不想管的,但电话一直打过来,怕是真的有急事,莫锦辰只好先接起来。
“喂您好,不好意思莫延这会儿有点事手机没拿,您要是有急事和我说,我马上去找他。”她接过电话,礼貌地询问着。
电话的另一头许久没有声音,半晌后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不是找莫延的,我找阿莫。”
莫锦辰听出了这是莫延的声音,愣了一秒:“你干嘛给你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啊?”
“我说了啊,找阿莫。”莫延的声音顺着电流传来,有些失真,带着一点点刺啦啦的杂音。
莫锦辰先是觉得莫延有病,后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确实有病:“你在哪?”她压抑住心里莫名的不安感:“莫延你在哪里?”
“不叫小叔叔了?”莫延开玩笑一样地逗她:“我还挺喜欢姐姐叫我小叔叔的,不如,再叫一声?”
这一幕似乎和当年重合了,只是两个主角对调了一下。
“叫个锤子!你在哪,我过去。”莫锦辰觉得手有些抖:“你在原地好不好,等我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用了阿莫。”莫延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来不及的。”
“姐姐,你在紧张什么?你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他头一次撕破伪装,面具下的脸没有温和没有平静,只有冷漠,厌世,阴鸷和病态的绝望,一片灰暗的负面的情绪里扭曲交织,对着世界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莫延!”莫锦辰有了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她猛地站起来,桌面上的盘子杯子被碰掉,乒铃乓啷地响:“不是,你等等。我和你说清楚,我告诉你真相。我不是抛下你,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碎片,到时候还会……”
莫延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沉默,风声呼啸。
“你能不能听进去啊?!”莫锦辰只觉得自己心里烦躁的就像燃烧起了一把火,偏偏无法熄灭:“你要什么,你提出来,我尽量努力……你冷静点,回答我,也许……”
也许什么?莫锦辰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说上次离开是莫锦辰自己主观离开的,那这次就是被迫的,她现在没有任何能力,系统强制离开她根本没办法反抗。
但是这些话怎么说出口?更别提说出口了莫延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莫延那许久没有回话,只要这一端传来莫锦辰奔跑时的喘息。
滴答滴答。
莫锦辰听到人群的骚动,似乎烟火表演就要开始了。人们喜悦的,喧哗的声音严重了她从电话另一头微弱的背景音判断地方。
冷静,莫锦辰,冷静。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呢……
莫锦辰被一个小孩撞了一下,手机脱手砸在地上。
她急忙过去捡起来。
“有没有摔伤?”电话另一头传来莫延关切的声音:“膝盖疼吗?”
“没有,不疼的……莫延……”莫锦辰吸了吸鼻子:“你在哪?”
沉默在两人面前蔓延。
许久,就当莫锦辰以为电话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挂掉的时候,手机屏幕闪了闪,提示电量过低。
然而电话还在接通:“嘿,阿莫。”
他的嗓音很轻:“我爱你。”
其实还是有些恨你的,可惜我舍不得伤你。
水流漫过的声音传来,就好像封闭的环境里突然灌满了水,带来窒息和死亡。
嘟嘟嘟......
莫锦辰捏着陷入忙音的手机表情怔愣。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当年的心情。
明白了那时候捏着手机死活联系不上寻死的她的莫延,到底有多绝望。
他说他爱她,可以那么温柔压抑心里的阴暗牵着她走过大街小巷。
却又可以那么残忍,用最刻骨铭心地方式让她体验他的曾经历过的痛苦。
害人害己,两败俱伤。
正在这时候,莫锦辰感受到了熟悉的空间拉扯。一阵眩晕中,她听到了人们惊喜的叫声。
啪。烟花炸开,迸溅出五彩斑斓的火花。
人间的烟火终将天空点亮。
......
绚烂的烟火下,围着篝火坐在海滩边的人们看不见离他们不远处的,寂静的海水里,有一个人在无声地下沉。
那人甚至没有挣扎,也就没有一丝声音。
岸上有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围巾,边上的药瓶已经空了。
在海里看天,波光粼粼中,烟火的颜色格外耀眼。
太安静了,太冷了……但至少,没那么痛苦了。
世界黑暗的最后一刻,莫延突然想起了莫锦辰之前问他想要什么。
莫延什么都不想要。
他只是希望,在一个平淡的清晨他醒过来,那个眼里有星辰的女孩子会在他身边的不远处,眉眼弯弯地说早安。
好像奢侈了点。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醉酒打人的父亲,没有懦弱到只会看着儿子被打到半死的母亲,不用喝下水道肮脏的血水,自己的小姑娘没有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自己手上拿着不是沾血的刀和薄如蝉翼的人皮。
那是一个无比平淡又让他无比向往的人生。
却因为太过美好,而记不清了。
也许父母平凡又普通,会叮嘱调皮的儿子不要欺负隔壁的小姑娘;也许渴了的时候母亲会给他倒杯水,干净清澈,微微带着家里烧水壶内的铁锈味;也许小姑娘会站在高楼上跳一支舞,脚步轻盈又欢快;也许他手上会拿着小姑娘的皮筋和书包,叮嘱他最喜欢的小女孩,别蹦蹦跳跳了,头发都乱了......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