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的读书人二十五
房岳和亚丽都不是善男信女,即使这样的情景下,他们还可以一个喂,一个吃。丝毫不见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丝毫没有阻止他们的行为。
亚丽也是真的佩服房岳,一般人这个时候肯定会苦大仇深,将自己视为仇敌。可房岳不一样,尽管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面上他却没有表露半分,顺从自己的照顾。毕竟他这个家里,最靠谱的恐怕就要数自己了。
房岳说了那句话,就不再说了,只是低着头喝粥,喝完后问:“我的手能恢复吗?”亚丽顿了顿:“也许要看天意。”“嗯。”房岳应了一声,又躺了下,没有多说一句。
把一切收拾了,亚丽又略坐了坐,便起身:“我还有事,会经常来看你,若你有事,便叫门口的桂婶来寻我。”房岳没动也没说话,不知道听到没有。
亚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浅笑一声,转身走了。
亚丽知道房岳娘亲不济事,除了桂婶,还找了个伙计每日来照顾房岳。找得也巧,正是当年房岳在街上晕倒,送他去医馆那个。
起初两天,除非必要,房岳基本不怎么说话。亚丽倒是尽心尽力,找了许多天京的名医给他看诊。不过他这并非什么疑难杂症,靠的不过就是养,能不能恢复就看命。
这日端午,从房岳受伤算起已经第八日了,亚丽早早买了糯米粽叶,拿到房家进行包煮。
房家一片死寂,没有什么节日的氛围。亚丽看不惯,便让桂婶去买了艾草与菖蒲和五色丝线,又煮了糯米,把房子打扫装饰了一番,这才去叫房岳的娘亲一起包粽子。
亚丽将所有人都支使得团团转,只有房岳,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房间。
掀开门帘,亚丽走进房间。她今日是平常的女子装扮,也拆掉了妇人头饰,梳着两个发辫,显得有些青春靓丽。“我背你出去晒晒太阳?”亚丽问他。房岳没回答,亚丽就当他默认了,正准备上前。
“让小昌子背我!”房岳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应该是好久没说话了。
小昌子正是亚丽带来的伙计。亚丽抿嘴一笑,出去换了小昌子。房岳被背了出来,他被关押了那么久,回来又一直躺在房间,真是许久没见阳光了。
脸色苍白的他被放在廊下的椅子上,亚丽、房岳娘亲、桂婶几个则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包着粽子。
亚丽的手艺不怎么好,明明做什么事都很厉害的人,粽子包得是错漏百出,引人发笑。艾草与菖蒲挂在院子里,散发出特属于端午的清香,扎眼一看,倒像是温馨的平常人家。亚丽偶尔分神去看房岳,他双手上着夹板,俊秀的脸上神色茫然,确实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想想之前在沁州,他们一起去吃河鲜,他那个时候是那样风流倜傥,春风得意。亚丽手一顿,心中涌现了那么一丝丝不舒服的感觉。她有些懊恼,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动摇了。一开始不是就想着毁掉他攻略他吗?
小昌子又去街市上打了雄黄酒、切了煮肉,桂婶炒了几个菜,粽子蒸煮上。收拾停当,算是整治了一桌端午席面。
房岳娘亲嘴里一直唠叨感激的话语,说多亏亚丽,又哭诉房岳命苦,自父亲去世就跟着她受苦云云......几次三番说起房岳幼时的话语,房岳就会喝止她。
大家吃完饭,还算是宾主尽欢。小昌子又将房岳背后房间,他伤势未愈,还是平躺的好。
亚丽走了进来,小昌子便自动的出去了。
“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亚丽一边说着,但是却走近了些。她蹲下来,挨着房岳的床边坐了,伸手摸到了房岳的腰带。房岳一惊,转眼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她。亚丽促狭一笑,将一个香囊系在他的腰带上。
“这个香囊有奇效,保你恢复健康。”亚丽说完站起来,拍拍裙子:“我走了,房岳。”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放心,我会医好你。”
又过了半月,誉王谋反的罪终于定了。除了亚丽,其他党羽尽数被捉,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亚丽也不居功。将功劳都算在了杨天的头上。
杨天本来就是京城世家子弟,皇帝给他恢复了名誉,还封了上轻车都尉,算是正经的四品官员了。至于房岳,就像是被人遗忘在了角落。
如果他真的是天子的暗棋,誉王伏法,他本是最大的功臣。可是他不能因为这个事明着受赏,若他还在官场,天子随便一个名目就可以给他加官进爵,偏偏他现在伤在双臂手掌。能不能再为官都两说。
房岳被羁押了那么久,如今伤重,变得无人问津了。
亚丽算是他现在烂泥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点色彩了。只是这个色彩并非明艳,处处透着古怪,又让人不得不期待。
房岳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他十分听话,为了手臂恢复,长时间不动。有时候亚丽都替他无聊得慌,可他整日睁眼躺在床上,除非必要,一动不动。
“我来了。”亚丽掀开门帘,又推开窗户:“天气热了,你每日要让他们给你推窗透气。”她一边说一边自来熟的坐了下来:“你应该可以起来走动了。左手也要尝试着动作。”
房岳不做声,只是偏头看她。他目光如墨,看向亚丽才像有点生气。
“我新找到一种药,听说有肉白骨的功效。”亚丽在他床边细语道。房岳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亚丽经常用这种话逗他,他也习惯了。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亚丽也有些索然无味。只能正经道:“我寻了家养羊的人家,每日给你送些新鲜羊乳,用杏仁熬来喝了,有利于骨头恢复。”
“何必这样。”房岳终于说话了:“你不是恨我吗?何必如此。”
“我是恨你啊,恨你绝情决意。退婚也就罢了,还设计谋我亚家财产。”亚丽说:“不过,恨是一回事,爱又是一回事。我从来就是爱恨分明的人。”房岳大概没想到亚丽能将“爱恨分明”用成这样。这么多天以来,他的情绪第一次激动:“当初定亲便是你父亲以势压人,害我受尽耻笑,后来你父亲又想来天京找我的碴,我不过就势引他入局,一切起因皆由你亚家所起,你凭什么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