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看下这个地址,我们能否用传送器传过去?”杨景仲掏出U盘,把地址给沃尔夫看了看。
“不行,我的导航地图显示这个地方的距离超过了学校传送器的覆盖范围,不过您可以呼叫星捷快运来到达那里。”
“星捷快运?那是个啥玩意儿?算了,全部交给你吧,我在这等着就好。”杨景仲心说反正钱都是直接网上自动支付了,他也没啥事可干。
不多时,一辆还算干净整洁的浮空车停在他面前,杨景仲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大叔,请带我到……咦,人呢?这车木有司机的吗?”
“杨景仲先生,欢迎乘坐本公司出租车,我是地球交通管理微脑埃米,鉴于您刚刚甚是无理的语言,您等会儿将体验飞一般的感觉。”一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出现在杨景仲面前,只是他脸上的笑容着实有些瘆人。
“等等,我还没说去哪呢。”杨景仲屁股还没坐热呢,车子就已经发动起来了。
“安心啦,您的目的地已经通过您的私人微脑告知于我,您只要坐好了享受全程优质的服务即可。”
埃米话音刚落,浮空车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杨景仲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按在座椅上,胸腔里的气体都要被压出来了,周围的景物就更不用说了,在窗前简直就是一闪而过,仿佛这辆车不是开在城市里的空中航道上,而是在穿越某一个虫洞。
杨景仲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抓住车里的扶手,这微脑压根就没有正常行驶过,不是猛地急刹就是疯狂加速。杨景仲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任由埃米摆布。
突然间,眼前景象一转,周边繁华的街道不见了,高楼也没了踪影,轻飘飘的白雾取代了繁忙的航道,埃米也终于第一次停下车。
杨景仲憋在胸口的气总算喘了出来,但当他往窗外一看,卧槽!什么鬼,下面根本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嘛,参天的茂盛树林从杨景仲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一片绿色海洋,只是这高度有点……
“妈呀!”杨景仲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扑面的气流压了回去。埃米完全没有为浮空车提供一丝动力,任由车子作自由落体往下坠,还故意把车窗开到最大,那风就呼啦啦往里面吹,车里只要是能动的东西全部都在低声抽动。
杨景仲闭上了眼,光是这种失重的感觉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要是眼睛再往下看,那还真不如一剑杀了他。浮空车下落的速度并没有减缓,杨景仲估摸着这会儿也差不多快落到地上了,就在他准备迎接死神的那一刻,浮空车车头喷出一股强劲的气流,车体两边各伸出一片机翼,引擎也再次恢复工作,短短两秒的时间,车身被重新拉回水平状态,只是杨景仲在这巨大的过载下已经是两眼一抹黑,脑子都不甚清醒了。
“叮,亲爱的乘客,您的目的地已经到达,欢迎下次乘车哦。”埃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地向杨景仲鞠了一躬。
杨景仲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连狠话都没放出来就摇摇晃晃地走出车门。
“呕!”一大股胃液吐出来,杨景仲跪在地上喘息了好久,大脑中的不适感方才略微减轻了一些,“妈的,这年头的微脑怎么都这么不讲理的。”杨景仲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真别说,这和一千年前的空气质量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光是这一口,就让他感觉身心清爽了很多,加上徐徐微风吹来,让他有种不回军校就老死在这的冲动。
不过话说回来,康拉德的母亲是住在这种地方吗,虽然和22世纪的农村不能比,但这年代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估计也不是很富裕,毕竟周围放眼望去,只有一些基本的居住设施罢了,符合这年代的科技产品都非常少见。
“沃尔夫,给我导航。”
“是!”
杨景仲看了眼沃尔夫给出的地图,目标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走路的话,应该几分钟就到了吧。
他把微脑的三维地图开着,不断有一些一桌衣着朴素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当看到杨景仲手腕上的地图时,这些人很明显都愣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奇物品。
杨景仲一直按着地图走到目的地附近,但当他看到门口的标志时,大大的两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墓地……”微微颤抖的嘴唇吐出两个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字,U盘从手里无声地落下,天堂路,天堂路,是了,天堂路可不就是能作为坟墓的名字吗,如此说来,康拉德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杨景仲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连怎么进去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白色的菊花海洋在微风的吹动下好似冬天的雪地一般,松柏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在为逝去的人们低声哭泣。
他走到康拉德母亲的陵墓前,照片上的女人约莫只有三十余岁,几朵枯黄的菊花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地上,这可能是康拉德在出征前带来见自己的妈妈一面吧,但是往后,这里的坟墓再也没有人来整理了,那个只有在妈妈面前露出自己最柔软一面的男孩,已经亲自找他的妈妈去了。
杨景仲徒手在墓碑旁边的小树苗下挖出一个小洞,将U盘和康拉德的身份牌放进去,再用土小心翼翼地盖上。他不准备去看这U盘里的内容,永远都不会,这是属于他们家的小秘密,有些事情,就让他尘封在历史中就好。
“杨先生?”
杨景仲默默站在墓碑前发呆,背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赞普中校?”杨景仲回头一看,赞普中校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此时的中校已经脱去了军装,换成了一副平民的样子,但他胳膊上的伤痕却是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中校,你这是来……”
“害,战斗结束了,来看看我的老战友。”赞普走到一个大墓碑旁,轻轻拂去墓碑上堆积的灰尘。
杨景仲走到他旁边,只见墓碑上刻着大大的几个字:“第八十九师二二六团三营二连”
“这是你曾经的战友吗?”
“是啊,这是我从军校里出来后指挥的第一个连队。”赞普把白菊花的花瓣扯下来,均匀地撒在墓碑前的大石板上,“每次出征前,我都会来看一看我的这些逝去的战友,归来时也来向他们报个平安。可惜啊,当初和我一起的战友们,这会儿大部分都躺在这块石板下面了,剩下的十有八九也是残疾,只能依托假肢度日。像我这样手脚齐全的,恐怕整个连队里的都剩不了十个。”
“这附近埋葬的都是八十九师的战士吗?”杨景仲环视了一遍周围才发现,基本所有墓碑上都刻着八十九师几个字。
“对啊,这整个陵园,埋葬的都是八十九师的士兵,无论士兵还是军官,凡是尸体都根据生前的编制埋在这种大墓碑下面,但每个人也都拥有一个小一点的墓碑,如果是想要单独见见某一个人,可以去小墓碑那里。”
听赞普中校这么一说,杨景仲明白了,看来这个墓碑的选择还是很公平的,高级军官不过是位置比较靠前一些,但每个人的占地都是一样的,估计康拉德的母亲曾经也是八十九师的一员,很可能就是因为在战斗中牺牲所以才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
“先生,你喝酒吗?”赞普从背包中取出两瓶白酒,拿着一瓶在杨景仲面前晃了晃。
“不太会,但也不怕,反正我已经成年了。”杨景仲正好觉得最近心情烦躁,需要一点能够麻痹神经的东西来帮助自己忘却烦恼。
“那你先把这个药含在嘴里,帮助中和酒精的,现在军队里,不是一些特殊的日子是不允许喝酒的,我想你们军校也一样,这药能帮助你躲过学校的酒精检查。”赞普递给杨景仲一颗白色药片,把另一瓶酒打开撒在地上,“记得我刚入军营的时候,这帮弟兄就好这一口,只是那时候的日子苦啊,常年在外征战,一年都喝不上几次,现在他们去了天上,已经没有什么条例能束缚他们了,所以,放开了肚皮地喝吧。”
杨景仲接过药片和酒杯,把药片压在舌头下面。两人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就席地而坐,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血红的夕阳逐渐落下,天色渐暗,晚风徐徐吹过,为周围环境增添了一分宁静与沉重。
“先生,在此一别,恐怕要数年甚至十数年后我们才能再见了。”
临别之际,赞普中校走路有些不稳,摇晃着向杨景仲拱了拱手,即使是有着药片的帮助,酒精还是有些上脑,赞普的脸都有些红润了。
“中校,保重!”杨景仲感觉自己的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到了嘴边只留下这两个字,多说无益,唯保重二字即能衬出内心。
还有一句话,杨景仲没有说出口——希望下次再见时,我俩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