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谨慎行事,试探皇甫家族是否暗中派人保护他。没有想到,这小子真和传闻中一样,没有一点地位呢。”
“二呢,人和人相处久了,自然就会有些微妙的感情。让你和他同甘共苦,滋生感情后再杀掉,有助于精进你所修炼的玄女绝情功。”
“三呢,除我们之外,凡是知道四象灵盘的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师傅行事,未免太过于小心。”
“我们收人好处,定然要以防万一,不能失手。对了,这头白熊资质不错,就当是你完成任务的赏赐。”
姜非的意识逐渐陷入沉寂,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逐渐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黑衣少女二人离去后,幽暗的山谷竟层层凋落,快速蜕变成一座景色清奇的山林。
姜非躺在地上的孤漠身影缓缓湮没在时空之中,与巨大星体砸下时,躺在金光中的身影重合。
……
……
云淡,风清。
不知过了多久,金焰球体坠落造成昏天暗地的浩荡灾势终于散去。
原本景色清奇的山林,如今已是满目苍夷,变成一洼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晴空当照,数只灵鸟结伴归来,徘徊在上空盘旋良久,叽叽喳喳,软语商量不定,振动翅膀疾速飞远。
巨大坑洞里光芒微弱,赤膊上身的少年,竟然毫发无伤的躺在底处,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把黑色锈剑。
黑色锈剑上,斑驳的沉锈已经层层脱落,褪去多半,露出深藏多年的锋刃。
剑刃并未完全开锋,但剑体的边缘像是结上一层寒霜,冰冷又清邃。
少年身体上的伤口竟奇迹般的全部愈合,只残留些清淡的粉色痕迹,印证着那大难不死的昨日风雨。
梦呓般的呢喃响起,少年历尽“沧桑”的眼帘终于缓缓睁开。
一双清炯的眸子黑白分明,灵动而富有神韵,眉峰灵聚,温雅不足而英睿有余,鼻梁高挺,彰显着坚韧不屈的性格。
“我……我居然还活着!”
姜非难以置信,惊然坐起,双眼中撑满不可思议,伸出双手打量完,又环顾自己的身体。
恍惚间,一抹碧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姜非昏迷时,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的物事,随着他伸出手掌滑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
姜非清炯的眸子上浮起一层迷雾,拿起来仔细看个究竟。
这是一个色泽饱满,晶莹剔透的翡翠吊坠,由一条价值不菲的冰蚕绦丝穿绕。
吊坠上并没有任何奇异的图案,只是简单的椭圆模棱,呈滴水状,上面散发着清幽怡人的淡香。
这香味恰到好处,浓一分则艳,浅一分则清。
闻了之后,如身陷姹紫嫣红的百花深处,又恍若临流在碧叶千顷的青荷湖畔。
姜非将翡翠玉坠扯到脸前,贴了上去,耸动鼻翼用力嗅了几下。
“是她!”
翡翠玉坠在阳光的倾情泽照下熠熠生辉,温润的色泽变得玲珑剔透,光华溶曳。
姜非紧紧地盯着,想起了私定终身的慕容霏晴,脸上露出沉醉的笑意。
忽然,笑意崩散,无穷的迷惑涌上眉头。
平白无故,黑衣少女为何要置人于死地?
难不成,是澹台夜合那女人在背后主使?
姜非收起翡翠吊坠沉眉思量,清炯目光中,聚敛着凝重心事。
忽而,一道明亮的光芒闪在眼边,惊回了他的飘摇思绪。
姜非俯首看去,原本沉迹斑斑的黑色锈剑竟已不同往日,一改往昔沉朴,蜕落沉锈后,展露出些许锋芒。
如冰似霜,雪雪发亮的剑刃上,正折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
姜非提起黑色剑刃打量,心中大喜过望,虽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不成,连黑色锈剑也有这样的造化?
他站起身来,试着挥动剑刃,向着面前的土壁斩下。
黑色剑刃上,竟然流动出湛蓝炫目的光华,缭绕着摧枯拉朽的凌厉气息,将面前土壁轻松剖开,如快刀切豆腐。
这是?天地灵力!
姜非难以置信,抽回黑色剑刃,看着上面隐隐消退的湛蓝炫光,心中不禁升腾起失而复得后的欢欣喜悦。
他闭上眼睛,用灵识内视气海,里面还有道微弱的金光在缥缈游弋。
这金光,是什么来历?
姜非想了想,没有头绪,索性先抛在脑后,运行灵力在经脉之间周转。
不久的将来,在他修为提升后,会发现,这道金气可是来历不凡,
灵力不断蜕化增强后,他的气海中,竟然容纳着一条矫健游动的五爪金龙!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仅是开启灵力,姜非就已经欣喜若狂。
时隔多年,没想到居然在绝处逢生后成功开启了灵力!
铮!
黑色剑刃上浮掠出湛蓝炫目的光华,在姜非的挥动下矫若游龙,尽情施展着无懈可击的高超剑术。
体内灵力逐步流失,渐渐进入衰弱状态,姜非才意犹未尽,停下挥舞黑色剑刃的动作,只感觉毫无疲倦之意,畅快淋漓。
他容光焕发,将黑色剑刃横在面前,动情抚摸,寻思着与其已作伴多久,用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如今又已“脱胎换骨”,是时候给它取个响亮的名字,以显剑道。
姜非沉眉思索良久,忽而灵光一闪,想起皇甫胤曾对他说过: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念及自己还有许多重负未解,就为这黑色剑刃取名为:任远!
姜非痛快作下决定,又忍不住提起新命名的“任远”剑,挽了个剑花。
对了。
在这巨洞中昏睡良久,外面应该已经传回了“腾龙军团”的消息。
姜非想着,仰望着上方数丈高的洞顶,那里已是布满荒草荆棘,几乎快要遮蔽出口。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在一处幽暗阴飒的山谷,被那黑衣少女一招打得吐血倒地。
怎么醒来后,置身在这深坑之内?
想来已是时过境迁,连山谷都已今非昔比。
姜非想着,一个快步冲上土壁,用“任远”剑插在上面借力,快速向上攀爬,心中不禁泛起嘀咕:小爷要是真死了的话,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大排场!
呼!
姜非一个翻身跃出洞口,站在落木萧萧的山林中,展开双臂吸纳着磅礴浓郁的天地灵气。
他渴望修行已久,如今终于得尝所愿,体内经脉得到天地灵气的充实,只觉得无比快意舒坦。
体内灵力饱和后,姜非心满意足,呼了口气,一把背起“任远”剑,几个起落已经移出十丈开外。
他背着日光而行,直奔相距百里开外的金雍城而去。
……
金雍城。
一改往日的荣华繁盛,此时的金雍城内四处萧条,哀鸿遍野。
宽阔的石板大道上已经看不到行人来往,入目尽是些横七竖八的悲凉。
一阵冷风吹过,结满蛛网的门窗竟岌岌可危地摆动,发出“咿呀,咿呀”的酸楚声音。
这里,是金雍城?
姜非打量着四周与先前离去时大相径庭的景况,若不是他在这呆了十几年,还真认不出这就是曾经金碧辉煌,人流不息的金雍城。
究竟发生了什么?
会让这帝王之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座不见生气的残破之地。
呼哈!
周围响起了怪异的声音,像是猛兽饥饿时的低吼,又如鬼魅幽往时的怨恨。
姜非提起任远剑紧握在手,转动目光,寻绎着怪异声音的来处。
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刺骨的凉意,姜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栗,迅速横剑在胸前,回首看去。
原本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现在竟已人影重重,熙熙攘攘。
姜非心中一震,意识到不对,察觉到怪异声音竟是从这些行人的口中发出。
而且,这些行人身上的衣摆无风自舞,脸上的神情殢滞着清晰可见的怨恨!
他们不是人!
难道是受虐而死的冤魂?
姜非心中琢磨之际,成群结队的冤魂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频繁开合的牙关,看是要磨牙吮血,索命讨债!
他们终于按耐不住屈死的愤懑,张牙舞爪,凶恶扑来。
这也证实了姜非的猜测。
他们,都是已经没有生命的冤魂。
姜非无动于衷,站在原地,无穷的困惑萦绕在心头,阻塞了他要挥剑击斩的动作。
金雍城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惨痛往事?居然沦落为这般境地。
冤魂沉若死灰的手爪盖在姜非面前,却不能发生接触,而是穿过姜非的身体,探在了虚空。
突然,姜非感到体内灵力紊乱,一股阴邪之力正从冤魂穿过身体的位置传来。
姜非猛然惊醒,这些冤魂,莫非想夺人躯舍,鸠占鹊巢?
他急忙运起体内灵气,阻挡阴邪之力的侵袭,挥起任远剑,斩出一道湛蓝炫目的光刃。
体内的景况瞬息间便已好转许多,可那挥出去的湛蓝色光刃却穿过层层冤魂,消遁在远处。
姜非心中一惊,自己发动的攻击,竟然奈何不了这些冤魂!
“天灵灵,地灵灵,孤虚孤虚,神举意如吾意,神不离吾左右,急急如律令!”
晦涩玄奥的咒语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一张金光闪耀的符箓闪出,在半空中飞驰。
金光符箓势如破竹,一路荡开拥挤不堪的冤魂,精准贴在姜非身上。
冤魂尽数荡开,有的倒地不能动弹,有些化作黑气消散,中间腾出一条丈余宽的道路。
“什么魑魅魍魉,在小道我天神下凡的威武气势下,都不堪一击。”
义正言辞的声音响起,道路上,信步走来一位身着玄黄道袍的年轻道士。
他眼中风采凌盛,手中捏着符箓,身上背着一把巨大的剑鞘。
姜非取下身上贴着的金光符箓,打量着走来的年轻道士。
他身材高大,体型圆硕,五官立体分明,一双大眼虎虎生威,一顶道冠斜敧在头,满头黑发不安分的凌乱在外,彰显着放荡不羁的豪放性格。
“金雍城已经是无人之境,不知这位少侠为何铤而走险,涉足于此地呢?”
圆硕道士走到近前,攒起浓郁的眉毛,开口问道。
什么?!
姜非无比震惊,还是没有完全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惨痛事实,清炯的目光中充满迷惑:“金雍城前段时间还繁盛静好,为何现在却变成这般模样?”
圆硕道士浓眉一挑,颇为诧异:“这位少侠,金雍城自两年前在振乾军的强势攻剿下支撑不住,便举城奔逃,留下些无辜百姓任那些乱臣贼子宰割,才会致使这满城冤魂无处安息,你不会不知吧?”
两年前?振乾军?
姜非心中震荡,不禁问道:“今年不是通圣六年?”
“通圣六年?少侠真会开玩笑,如今已是通圣九年了。”圆硕道士莞尔一笑。
姜非心中一震,自己竟然在那坑洞之中,昏睡了三年之久!
怪不得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时光荏苒,已经匆匆三载春秋。
”你可知道,腾龙军团现在如何?”姜非期盼问道。
“腾龙军团?”
圆硕道士颇为诧异,睁大眼睛道:“自两年三清元老亲自前往勘测,发现极北之境血雾重重,根本没有丝毫天地灵气,而魔族居然不受影响,仍可以大显神通。打那以后,便已证实腾龙军团已经全军覆没,没有生还的可能。”
什么?全军覆没!
姜非心中一痛,所有的期待都碎成尖刺,狠狠地扎在憧憬之上,疼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不能崩溃,握紧手中拳头,压低仇恨问道:“极北之境到底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