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个阴郁的黄昏,窗外秋风瑟瑟,不时飘过一两片梧桐落叶。
郭大峰独自一人在出租屋中,房门紧闭。桌上放了一把水果刀、一条半指粗细的尼龙绳、一瓶农药、一本《东晋十六国史》、还有他和陈娜的合影。
他拿起相框看着照片中的陈娜,用手擦了擦照片上的灰尘,面露微笑,双眼湿润。
接着他看着桌上即将送他上路的三样物品,迟疑了片刻,拿起了那瓶农药,打开正准备一饮而尽,突然一股刺鼻恶心的气味袭来,他立即扭上了瓶盖,然后长长吐了口气。
他又拿起尼龙绳,站在床上四下看了下天花板,似乎无可挂之处。于是,又拿起水果刀,先尝试性地在手腕动脉处划了一下。手腕立马被划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渗了出来,刺痛的感觉十分难受,他没有勇气再深深地划下一刀。
“没想到,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郭大峰自言自语道。
犹豫了一阵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娜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陈娜没有接电话,郭大峰又拨通第二次,又响了很久电话那边才传来陈娜冷冷地声音:“找我什么事?”
郭大峰听着这冷漠的开场白,心如冰窖:“娜娜,今天晚上有空吗?我们能再见一面吗?”
陈娜有些不高兴地说:“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我就是想再见见你!最后一次行吗?”郭大峰近乎哀求道。
突然陈娜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宝贝儿,把床上的浴巾帮我拿过来!”
“嘟-嘟-嘟-”陈娜那头的电话一下断掉了。
郭大峰痛彻心扉,猛地拿起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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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峰的灵魂脱壳而出,冲破时间线管壁,进入了五维空间。
他吃力的划动着手脚,向着时间线逆向游去。但一股洪流般的力量,始终阻碍着他前行的速度。郭大峰游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一看身下时间线管壁中的影像切片,还是穿着绿军装,带着红袖套的文格时期人物。他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时间线管道,一眼望不到头。
郭大峰继续埋头逆游,每划一下他数一个数字,就这样他游啊游,数啊数,从1数到了86400,也就是86400秒,整整24小时。他再低头一看时间线管道影像切片,日军正在开展侵华战争。从刚才文格时期到抗战时期,时间跨度约30年时间,也就是说要逆游到公元300多年的东晋十六国时期的时间切片区域,至少还需要近50天,且需分秒不停地逆游而动。
虽然灵魂状态下他并没有肉体状态下的疲劳痛苦感,但是那种睡梦中无法使上力的压抑感还是让他很难受,更可怕的是他有一种不祥预感……
当他又花了10天时间逆游到明朝崇祯年间管壁上方时,他的担心与日俱增。
原来,郭大峰发现,他在时间线管壁外的五维空间待的时间越久,他的灵魂颜色就越来越淡。因此他估计自己还没能逆游到东晋十六国时期时,自己就很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按照佛教的说法,也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真正意义上的彻底不存在了。
郭大峰加快了逆游滑动频率,他现在需要和时间赛跑。每当他已经快支持不住时,一想到这是自己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便咬牙坚持了下去,加快速度地逆流而行:明朝、元朝、宋朝、五代十国、唐朝、隋朝、南北朝……
最终,就在郭大峰在灵魂即将灰飞烟灭时来到了时间线管道东晋十六国时期上方。又经过一番仔细查找,他一头扎进了时间线管壁里……
迷迷糊糊中,郭大峰闻到一股难闻的屎臭味,慢慢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身边躺了几头肥猪,自己居然掉在了猪圈里。
他想站起来,立即离开这个恶臭熏天的地方,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站起来。他抬了下自己的手一看,差点晕过去,自己的灵魂居然附在了一头猪的身上……
郭大峰又急又气,狂躁不安,在猪圈里上蹿下跳。
“老头子,你看这头猪如此狂躁是不是生病了?”一个老妇人说道。
一个老头儿低头看了一下郭大峰说道:“那就杀这头吧,要过年了,灌点香肠。其他的肉,拿到集市上换匹布和置办些年货。”
于是四个膀粗腰圆的汉子,把郭大峰从猪圈中拖了出来,押到条凳上。郭大峰使尽全力也无法挣脱,他绝望地看着一个屠夫拿出一把40多厘米长的宰猪刀向他走来。
郭大峰这才体会到,原来被人屠杀的恐惧感远远超过自杀。只见屠夫走进郭大峰,一手压着郭大峰的猪头,一手把刀捅进了郭大峰的喉咙,鲜血瞬间涌出,流到了盛血的陶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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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峰的灵魂和猪的灵魂同时脱离猪的尸体。郭大峰的灵魂再次突破时间线管壁,进入了五维时空;而那头猪的灵魂却被困在时间线管壁内,被无形的时间洪流不知道冲到什么时代,什么地方去了。
郭大峰汲取上次的经验教训,在五维空间中悬浮在东晋十六国时期的时间线管道上方,来回游荡仔细分析,寻找自己灵魂的最佳附着体。
他终于找到了还在流亡寄居在匈奴部落的拓跋桂!于是,郭大峰的灵魂附在了拓跋桂的身上,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清醒……
郭大峰慢慢睁开眼,墙上挂着一套弓弩、弓弩的旁边是一张狼皮挂在墙上、狼皮下方有一个小火炉,牛粪燃烧着让人感觉还不算太冷、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奶腥味……郭大峰意识到这应是在拓跋桂住的帐篷之中。
“多亏燕凤大人当年给秦王求情,我孤儿寡母才能还有一个落脚的地方。”随着郭大峰意识的渐渐清醒,这才注意到帐篷的中间有一个身着古代鲜卑族服饰的中年妇女在和一个身着官服的老者在说话。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郭大峰醒了。官服老者居然对中年妇女行礼道:“贺兰夫人,折煞老臣了,虽代国被秦国所灭,老臣迫不得已为保全先王血脉而臣服了秦王苻坚,然老臣燕凤永远是代国臣子!”
中年妇女贺兰夫人半起身回了一个礼道:“可是大人这次向秦王推荐桂儿成为鲜卑族部落的首领,不是把桂儿往火坑里推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桂儿今年都岁满十四,心智却如五岁孩童,怎么经得起这朝堂明枪暗箭啊!”说着居然哭泣了起来。
大臣燕凤道:“幸亏拓跋桂王子心智有问题,否则不仅夫人与殿下早已身首异处,恐怕整个鲜卑族也已灭族。只有殿下当这个鲜卑族部落首领才能保全我鲜卑族血脉啊!”
郭大峰心里暗暗一惊:“历史上的一代明君、统一华夏北方的北巍帝国缔造者:拓跋桂,怎么可能是一个智障儿呢?”
拓跋桂的母亲贺兰夫人用衣袖擦拭了下眼泪,回头看了看郭大峰。
郭大峰本想闭眼假装还未醒来,可是居然闭不上双眼,与贺兰夫人四目相对。
“桂儿,醒啦?!”拓跋桂母亲贺兰夫人慈爱地问道。
一时间,郭大峰居然有点感动,自己父母早已病故,好久没有这种母性般的关爱了。
郭大峰本想回答,却发现张不开嘴,身体居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然后拿起身旁的一个木马玩具,骑在上面开心地玩起来。
此时郭大峰才意识到,自己虽然灵魂意识附着到了拓跋桂身上,自己却完全不能控制拓跋桂的肉体行动。他此时顿感恐惧,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禁锢在拓跋桂体内直到拓跋桂死亡?
就这样,从早上起床开始,郭大峰随着拓跋桂的肉身,像孩童一般从早玩到晚。期间也感受到了监视拓跋桂母子的士兵对拓跋桂的轻视不屑甚至欺辱;也感受到了鲜卑同族人对拓跋桂的惋惜与失望!
郭大峰心想:“是不是历史记载错了,这么一个智障儿,怎么可能缔造一个北巍帝国啊?怎么办啊?”
玩了一整天,拓跋桂终于消停了,躺在母亲贺兰夫人怀中,听着母亲喃喃道:“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郭大峰知道这是《诗经•卷耳》名篇,他躺在拓跋桂母亲怀中,听着这喃喃呓语,火炉中偶尔传出牛粪和柴火烧裂的噼啪声,郭大峰十分享受这种小时候在自己母亲怀中的感觉,不知不觉居然留下了眼泪,然后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