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暴躁易怒的血龙看着寂静居然逐渐安静了下来,它认识面前的人,它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见过她了,哪怕在时间的间隙中度过了无尽岁月,哪怕在意识之海上沉睡了数十年。
它认识她,它感受过那温柔的怀抱,感受过那双手的抚摸,感受过同样炽热的体温。
它站住了,高大的身体伏下,硕大的眼眸靠近寂静。
近在咫尺的硕大龙眸黑色的眼眸和鲜红的瞳仁,看起来极其有压迫感,尤其是那瞳仁,虽然现在十分平静,但却给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与毁灭。
寂静伸手抚摸着血龙粗糙不平的体表,紫色的逆转盾鳞片在她手下缓缓消失。
“……姐姐?……”血龙没有张嘴,喉咙深处却传来婴儿喃喃般的声音。
“嗯。”寂静轻声答应道,她垂下眼睑,手心一翻,那颗血纯就出现在了她的掌中:“原谅我,晚安。”
抬手将血纯圆球轻按在血龙的体表上,这颗血珠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向着血龙坚韧无比的体内钻去!
血纯入体不过数秒血龙就猛的抬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它硕大的身体直接翻到在地,一团紫黑色的痕迹在它头部蔓延开来,它巨大的四肢和尾巴疯狂扑腾将周围的建筑压倒碾碎,紊乱的能量暴走一般从它身体里喷射而出将地面化作焦土。
但不知道怎么,这些能量都刻意避开了寂静所在的地方,就连血龙痛苦抽搐乱舞时的四肢和尾巴都有意无意远离了寂静。
这并不是寂静使用了能力,而是血龙也就是李安心的主意识刻意为之。
“啊啊!姐姐,我好痛,好痛……姐姐,姐姐……好疼,好痛……”血龙身体内部有婴儿的啼哭身响起,那凄厉至极的声音让寂静不忍的偏过头,她抿紧嘴唇,经历无数岁月见证人情冷暖的寂静,在此刻却和她当年冷眼看着的那些普通人无一二般。
那一声声凄厉啼血似的哭喊在血龙身体内响起,寂静的心也揪紧了起来,她几次张嘴想要说话,但却都忍住了,手中的重水剑捏的咔咔直响。
“脑袋好痛,身体好痛,手好痛……姐姐你在哪,姐姐!”此时那紫色的痕迹已经蔓延到了血龙的上半身,左侧身体一小半都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紫色的了。
寂静脸色不断变化纠结,最后还是忍不住,将重水剑插在地上走了过去,她伸手抱住了血龙粗大的手指,柔声说道:“姐姐在这里,忍着点,过一会就好了。”
“可是我好痛啊,姐姐……我饿了。”血龙身体内发出雷鸣似也的咕噜声,一道纯金色的光芒以血龙的身体为中心向外辐射开来,方圆十数米都被完全笼罩。
这一刻所有被金色光芒照耀到的东西,不管是物体还是能量都完全陷入了静止。
就连血龙身上正在快速蔓延的暗紫色血纯都停止了延伸,血龙颤颤巍巍的坐起身,它低用已经变成纯紫色的眼睛看着寂静。
“姐姐,我饿了,你让我吃了好不好。”
硕大的爪子一把将寂静抓在手中,恐怖的力量捏着寂静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寂静的眼神数次变换,她有能力突破掉这伪造的时间停滞空间,但……心中发出一声叹息,寂静眼神平静的看着血龙,人固有一死,那她为什么不能死了,比起以后不知道死在哪里,此时能为他满足空虚似乎也是不错的死法。
血龙迫不及待的张开大嘴,咬向手中的寂静,清脆的咔嚓咔嚓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
……
黑暗,温暖且包容,像是冬日大雪纷飞时的被窝,像是玩耍后困累时母亲的怀抱。
沉溺于记忆洋流内的李安心,已经逐渐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是一味的随波逐流,一味的享受温暖的包裹。
回忆逐渐模糊,那些人那些事像是水汽覆盖的毛玻璃一样,越发的难以看清,越发的朦朦胧胧。
从垃圾桶内找到一口食物的满足,与野狗厮打受伤时的苦痛,被人领回家时的不安,温暖食物下肚的满足……
一切的东西都开始模糊,它们之间的界限也变的暧昧不清,变质的食物是吃的,美味的大餐是吃的,战斗后的伤口是感觉,起床后的懒腰是感觉,好的和坏的,暧昧不清,意识逐渐沉沦。
美好是什么?苦难是什么?
那牵起我手的妇人是谁,夏日穿着背心给我故事的是谁,拉着我的手撒娇的是谁,那杀死爱讲故事的人的又是谁,那穿着黑纱光脚的是谁,那手牵手的双子是谁……
用鲜血哺育我长大的是谁,抱着我的高大身影又是谁……
我是谁?
在这无数已经不是疑问句的问题中,李安心的意识散涣,他的精神以太体逐渐融化,和记忆的海洋融成一体,这个独立的意识如果完全消失了的话,那天下就只剩下那暴戾饥饿被封印了无数年有着完整七情六欲以及身患渴血症的李安心了!
被主意识压制的李安心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就像是你的手无法反抗你的大脑一样,就算你在睡梦是你的手会不自觉的动弹,但你醒着的时候,难道你还无法控制你的手吗。
李安心和渴血症李安心就是这种关系,现在主意识醒来了,全面接管他的身体,作为‘手’的李安心自然被压制沉睡。
似乎这一切已成定局,你的手是不可能反抗你,然后转过头将你掐死并且它还能独自生存下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
除非你的手被斩断了,与你没有关系了,成为了独立的存在,这样的话,它就能掐断这该死命运的咽喉!
精神之海上下雨了,这是一场大雨,紫黑色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进大海,甚至有的雨滴穿过厚重的大海直刺海底,搅动海底冗余的淤泥。
李安心半融化的精神以太体理所应当的也被击中了,而且不是一滴两滴,这些雨滴在他的精神以太体里沉积堆砌着,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大雨还在瓢泼似的下着,充斥着紫黑雨滴的李安心身体则浮上了海面,海水与他逐渐格格不入,像是油漂浮在水上一样,无法再与他相融。
良久,他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