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逐渐平息,几人坐回车中,陈辰对着王慎耳语了几声,后者有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车子重新启动,却在下一个分岔路口掉头往西。王慎没有按照来时规划的路线返回军营,相反却朝着叛军腹地更深处猛扎。
放下窗子,陈辰将目光投向西北边。
他已经将成功破袭核武工厂的消息传给了浈江,今晚,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叛军的另外一个核武工厂,也会被导弹抹掉。
失去核武的叛军,就像被拔掉爪牙的老虎,尽管看上去仍旧唬人,却已经不具备和政府军正面叫板的资格了。
“战争打到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输赢的问题,尽早地覆灭叛军,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活下去吧...为此,些许风险,还是值得冒的......”
梓潼市南郊,一处还算繁荣的小镇里,喝的微醺的蓝发青年拍着路栏,走在洒落昏黄灯光的马路上。
他身后,跟着一只摇摇晃晃的巴掌大的禽鸟,羽冠时不时的抖两下,那样子就像是被风吹皱的荷叶,在水中左右摇曳。显然,它也醉的不轻。
“呃,这地方玩腻了,再往西好像是,叛军的地盘了,啾啾,要不咱两去转一转?”
路边有个石凳,青年打了个酒嗝,一屁股坐到上面,然后伸手将禽鸟接在自己肩膀上。
晚间的街道罕有人影,冷冷绰绰地很是静寂。即使有个别行人经过,也是脚步急促,神色里印着疲惫。
“这颗行星上的大多数人,活得太累了。政府军管辖下的和平之地尚且如此,更逞论那些四处打战的地方。”
“一方子叛军,一方子政府军,真是——暗辰战盟这些年,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眸子里露出一抹不符合年龄的沧桑,青年懒漫地抬起头。
视线之中,接连几十道赤色的光,像流星般划过眼前,长长的尾烟过了很久才消散。
那赫然是几十枚升空的导弹!
“第一次,有种闲地发慌的感觉!算了,不玩了,去把老头的孙子带回去,一颗死气沉沉的星球,着实让我提不起消遣的兴趣。”
“咕咕...”
联邦——永恒星域——银河系——帝星
参议院第一会议室,全场21米的会议桌通体用黑玛瑙铸就,十八盏水晶吊灯悬在四周,地上则环饶着晶核雕成的石像。
洁白如丝的灯光泻在桌面上,石痕里的丝线折射出银芒,纵横交错中,依稀可辨竟是一幅缩小版的联邦星图。
会议室的上首端坐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他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看上千去平静却又不失严肃。
岁月似乎没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老人看上去仍是日角珠庭。
或许是身处高位的缘故,老人身上凝聚着一股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他就是联邦的现任总议长兼总执行官——姜毅钧!
整个会议室空荡荡的,除了总长姜毅钧以外竟无第二个人,又或者,总长是在等人......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处在他下手处的第一个坐椅忽然颤了下。伴随着细微的光芒,一只苍老的手慢慢搭在坐椅的扶手上,上千万个像素点自下往上飞快堆砌。
两秒后,元帅秦臻的身影无比真实的出现在坐椅上。
“抱歉,咳咳真是老了,让你等久了。”
秦臻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面对总长的语气中竟不是那么毕恭毕敬,反倒像阔别很久的老友一般亲切。
“没有,我也是刚到,大半夜联系你,反倒是我应该道歉。”
姜毅钧很自然的说了个谎,明明等了有一段时间,却只字不提。
“真是多事之秋,天渊闹腾也就罢了,看样子帝星也不平静啊!”
“帝星不平静还不是你搅得,非要授予那个小家伙最高战勋,你就不怕再折腾出一个慕容天行?”
“陈辰是陈辰,慕容天行是慕容天行,都已经过去六十多年,那个莽夫也应该看清现实了!”
“未必啊,他为了暗辰,连儿子和儿媳都战死了...六十年前,慕容天行只是一个行事冲动的莽夫,可六十年后,他却成了一个隐身遁形的棋手,只在暗处落子。卧薪尝胆的他到底积攒了多少底蕴,已经无法估量了——”
姜毅钧深深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开口:“一个注定老死不得善终的老人,可要比一个愣头愣脑的莽夫,可怕上千倍!”
“(咳咳)是啊!仔细想想,那个时代的人几乎都凋零光了。只剩下我跟他,而且,我似乎也熬不过他了......”脸色略有些动容,秦臻用一种缅怀且无奈的语气开口。
秦臻和慕容天行算是死对头,势不两立却又惺惺相惜的死对头!六十多年前,他们一个是暗辰战盟的领袖,一个是统领所有联邦军队的总司令。
收复暗辰战盟后,秦臻因战功被加封为元帅,而慕容天行却不知所踪。
(这里说明一点,黎影学院的确在六十年前成立。但第一任校长并不是慕天行,三十多年前,慕天行卸任了伽南星的议长后,才接任黎影学院校长一职并持续至今。
至于慕天行是不是慕容天行,联邦早就做过多方面考证,军情司呈递给总长的报告结论是:慕天行是慕容天行的概率只有0.0001%,因为两人的DNA完全不同!)
“偏偏——总有些自以为是的蠢货!那些所谓的贵族、世家,已经把这个国度弄得天怨人怒。秦老,如果你倒下了,我敢说,慕容天行一定会卷土重来!”
姜毅钧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胸膛不断的起伏。身为联邦总长,他当然知道联邦的权贵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可,他没有法子!
那些个出身贵族阶级的议员,各自有着各自的阵营。他们制定出的法律,永远是从保障自身的利益出发。
总长看似风光无限,却仍然在法律的制约下,姜毅钧虽然不是没有实权的傀儡,却仍得听从大多数人的意见!
“从几千年前开始,关于权利的实施和监管就是矛盾的,(咳咳)从继承制到推举制再到参议制...为了避免个人决策的失误,我们把领袖更多地当成了精神象征。我们取缔了了旧贵族,然后又诞生了新贵族。所以即便哪一天我们被别人取缔,那也实属正常。”
“可是,新旧国度的更替,免不了动荡和倾覆。大星河时代,一旦爆发战争,死的人将以兆计,甚至连行星都会陨落!”
“所以——我才在弥留之际,为你留下一张王牌!一张可在紧急关头挽大厦于将倾的王牌!”秦臻咳嗽了两声,嘴角升起一丝笑意,一丝人虽老却没有后顾之忧的笑意。
“那个小家伙?秦老,你应该知道——明面上,星耀骑士虽然举世瞩目,但到了真翻牌的时候,也就是个马前卒!任何位于魔神之下的战力,都算不得底蕴。”
“你是总长,我是元帅,你看的是势,我看的是形!上一个纪元整整拥有十尊大魔神,可最后还不是终结了。放眼整片星空,暗辰算什么?帝国算什么?百族算什么?
总长,你得明白,几千年前我们还只是地球雨林中攀爬的猴子,可几千年后,我们却成了纵横星河的种族!凭借战舰星炮,我们凌驾于一切已知生灵之上!上一个纪元称为‘旧神’,那这一个纪元就该以我们‘人’的文明来定义!
我说如果,如果有一天‘它们’再次降临,凭现在的我们,真的能抵挡吗?”
这么一段长篇大论,从头到尾,秦臻却难得的没有咳嗽,不仅字句流畅而且铿锵有力。
食指扣在桌面上,姜毅钧皱眉沉思良久...
“好吧,你是元帅,军队里的事本就该按你的意思办,或许十几年后,陈辰,真能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
“他是我所见,最优秀的军人!如果由他接下我的担子,我秦臻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