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也是不信的,我和我的伙计们是因为在镇内聚众斗殴被差役带走的,当日上了衙堂,还没等我辩白几分就被府尉下令关押了起来。原本我还想着要不要拿点银子打点,可没想到那些人收了我的银子根本不理会我,到了入夜更是有一群人进来打了我们,将我们身上所有的物件都搜刮走了。等第二日我和我的伙计们又被人蒙上了黑布从衙牢里拖了出来,之后便去了镇南的宅子。
在那里我看到好多外来商户,一问之下竟然都是因各种莫名其妙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差役不由分说带走的。甚至很多都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会和人打起来。”王掌柜说着重重叹了口气:“也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是被人仙人跳了。是有人给我下套子,故意把我们带去府衙的。”
“这可是官府呀!他们怎么敢做这种事情!不怕朝廷法度吗?”众人不可思议。
甚至有不少人本地的持怀疑态度,大康朝律法严明,上行下效,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各地地方官大多数都算为官公正,虽然私底下也少不得会有些官场的阴私,大多数都和清正廉洁搭不上边,然水至清则无鱼,其实只要不算太过火的,百姓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更何况他们这些商户,私下里更是没少和官府来往,次数多了自然也有一套常用且和谐的官商两赢的路数。
这也使得,在大康朝,大部分百姓商户天然的对官府衙门都十分信任,换做现在的话,便是大康王朝官家公信度至少在优良级别。
显然,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远安镇从进来开始就透着众多的疑点,却并没有人商户察觉的,或者说即便察觉了也不会太当回事的缘故。
毕竟没有人会觉得官家会明目张胆的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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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何看王掌柜的模样显然是不像会骗人的样子。即便王掌柜一人是骗人的,总不能他身后那一群人都是骗人的吧。
更何况用这种话来骗他们有什么好处?
“远安镇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有人反应了过来:“要不然我们快走吧,现在就出城。”
“不至于吧大家伙千里迢迢过来的,这就出城了?”有人迟疑。
“会不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你们不走,我是要走了,买卖再怎么要紧也没有小命要紧。”
而人群前王掌柜确是面色难看道:“我和我的掌柜身上银钱都没拿光了。想来客栈里的财务也不会为我们留着。敢问有那家侠义之士能舍王某几两银子或者出城时带王某一程,王某在这里感激不尽。来日定当十倍奉还。”
“我刚刚出来的急身上带的银子不多,若是王掌柜不嫌弃,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且拿去度过难关。”说话的是,一开始就认出了王掌柜的年轻商客。
紧接着又有一老者道:“我是陆氏马行的东家,我们打算现在就整合商队,马上出城,我家这次带的马匹不少,出城后打算直接回云州府,王掌柜若是顺路可以随我们一同走。”
“谢过余少爷,谢过陆当家。也谢过今日在场的诸位。王某在这里感激不尽!”王掌柜眼眶翻红,带着自己的手下人朝着众人一一施礼。
有了王掌柜的开头,不少从镇南逃出来的人,也寻着相熟的或者眼熟的其他商户求助。大多都谋求到了相对不错的帮助
在外行商的人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一般不是过不去的大仇甚少会和陌生人结缘。相反的,在力所能及之时很多商户其实更愿意慷慨解囊但求结下一份善缘,待来日自然也会有用得上的时候。即便暂时用不上,有了这一层关系,往后有个什么买卖往来,攀谈起来也更为容易。更比说行商之事本就如在架舟在汪洋上行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会一帆风顺无灾无难。若真有一日出了事,朋友越多出路就越多。
当然这并不是说商户们天生喜欢与人为善。商场如战场,其中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境况不在少数,商人也并不是各个都乐善好施,只求布施不求回报。相反的,商人重利,做任何事皆有其因果所求。
如今日开口求助的是王氏的当家掌柜,所有自然有人愿意结下这份善缘,若真只是个街边乞子,或是一事无成世代贫穷的农户,想要在这样的场合只一开口就能借到银子,甚至没有一人会轻视羞辱你,便是比登天还难。
听上去很势力,却也很合理,每个人被社会认同自有其价值所在,尊重和善意也相同。不要小看这些有所有求的善意,有时候比那些无所求的善意更让人放心。
这就是为什么,当你一无所有时更容易看尽人间险恶,而当你拥有的越来越多时,你会发现身边的好人善人也会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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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说一头。
这厢街面上正上演着的人性复杂之余可摊开在明面上的友善,那厢却又将极度的恶意撕开伪装袒露在熊熊烈火之中。
老庆和老林两人眼睁睁的看着府衙内一众人如同恶鬼般凄厉惨叫着,确是根本无能为力,也不敢去为这份力,而是在经历过了最初的呆滞恐慌后,紧紧捂住自己唇,压下肠胃力几近翻滚的呕吐感,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府衙后的小巷,甚至连身上的官服都没有脱掉,只本能的往家中跑。
而就在他们拐出小巷的当头,一众带刀的人马冲到了府衙外,正好与他两擦肩而过。
万幸的是,那些人的注意力显然都在衙门内巨大直顶云霄的火势上,并没有留意到神色不对匆匆而逃的老林老庆两人。待有人再反应过来时,老林和老庆两人也已经带上了自己的家眷换掉了官服,隐藏再一众商户中涌出了远安镇,很快就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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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衙堂前后都被人浇上了烈酒。”衙门前一粗眉高鼻梁的男子,脸色阴沉狠辣的死死盯着眼前的火光。“用的还是囤积再府衙后院的酒水。金文中岳宏兴这帮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