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齐云志如落水狗一样在水里挣扎,方茉姌心里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湖水不深,只及齐云志腰部,不过湖底淤泥较多,他一时半会也爬不上来。
方茉姌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脚腕,恶声道:“姓齐的,别以为我是女子就好欺负,我告诉你,不管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姑奶奶我都看不上你。你齐家不过是靠着舅母这个外嫁女才有今天的地位,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说完无视齐云志怒红的双眼,继续道:“今天这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告诉舅舅你欲对我图谋不轨,我倒要看看,舅舅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听了她的威胁,齐云志面上挂上了凶恶的表情,“你这恶毒的女人,你给我等着,等本公子将你娶回家,一定要好生的折磨你一番。”
方茉姌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对准他扔了下去,“痴人说梦。”
齐云志的额头被石子打中,疼得他呲牙咧嘴,正要大骂时发现方茉姌提着裙摆跑了。
方茉姌从湖心亭回来,气喘吁吁对百喜道:“快喊人来救齐公子,他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百喜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齐云志之所以会掉进湖里,其实是被方茉姌踢的。伺候了自家姑娘快十年的百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被简衍制止,她差点就要尖叫了。
既然这是姑娘的吩咐,百喜立即照做,捏着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齐公子掉进湖里啦。”
她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了旁人,有人闻声往这边来了,方茉姌见状,赶紧拉着简衍和百喜躲到了一旁的山坡后面。
“姑娘,齐公子会不会将您供出来?”百喜很是担忧。
方茉姌笑着摇头,“放心吧,齐云志这人最好面子,被女子踢下湖这种丑事他不会说的。”
一旁的简衍突然出声,“表姐很了解他?”
方茉姌笑容凝固了一下,“像他那样自命不凡的人我在京城也见过,没什么奇怪的。”
简衍没有再问,这时百喜小声道:“姑娘,他被救起来了。”
方茉姌悄悄探出头去,只见齐云志呗齐家的家丁救了起来,腰部以下全是淤泥,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她幸灾乐祸的低笑出声,忽然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偏头看过去,只见简衍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方茉姌不自在的冲他笑了笑,招呼百喜,“姓齐的被救上来了,我们去跟瑜表哥和大姐姐汇合吧。”
三人从山坡后出来,径直去了与郑瑜约好的汇合地点。他们到的时候,郑瑜和方茉语已经等在那里了。
接着他们又去找简家人,简二哥看到他们问:“你们去哪里了,可让我们好等。”
郑瑜道:“我和衍表弟来得晚,四处逛了逛,恰巧遇到姌表妹和方大姑娘,于是就一起过来了。”
说完又问:“我来时看到表哥与齐家人在一起,怎么不见他们?”
简二哥皱眉,“齐表弟也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去湖心亭欣赏枯败的荷叶,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已经由家丁送回齐家了,齐家的表妹们担心他,也跟着回去了。”
方茉姌听到齐云志为自己落水找的借口后,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方茉语与她离得近,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了,齐云志落水与堂妹有关。
人多的时候不好问,等回到留芳院后,她屏退伺候的丫鬟们,问:“你老实告诉我,齐云志落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方茉姌没打算瞒着她,承认道:“没错,是我把他踢下去的。谁叫他长了张恶心人的嘴脸,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作呕。”
“是他欺负你了?”方茉语语气变了。
“他敢。”方茉姌的神情瞬间变得冷凝,“他要是敢碰我一根毫毛,我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方茉姌对梦里的自己尽是鄙夷,她出身世家大族,父母疼宠,又有两个兄长撑腰,竟然被齐云志那厮伙同齐家欺辱了好几年。若不是遇到了简衍,自己还要在齐家的火坑里不停地挣扎。
方茉语从未见到这样的堂妹,拉着她的手道:“没有便好。若是他对你有不轨之心,你千万不要忍着,咱们回京找我爹和二叔做主,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方茉姌点了点头,语气软化下来,“我听大姐姐的。”
姐妹俩不再讨论跟齐云志有关的事情,方茉语又问起简衍来,“二妹妹,眼看咱们就要回京了,我想问问你对简家表弟是个什么想法?”
“大姐姐为何问起他来?”方茉姌有些不解。
方茉语道:“我见你对他过于关心,怕你对他……”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方茉姌知道她的意思,“因为他的处境可怜了些,所以才对他好的,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听了这话方茉语放心多了,“原来是这样。”只要不是男女之情就好。
“大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方茉姌嘟囔。
方茉语柔声道:“我就是担心罢了。虽然简家表弟为人不错,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二叔和二婶绝不会同意你与他的婚事。”
这些方茉姌也知道,在那个梦里,她从齐家火坑出来后,因为一些原因简衍不得不娶她为妻。他本来是救她出火坑的恩人,却因为与她私自成亲而被她的父母兄长厌恶,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两年,他们才原谅了他。
方茉姌对简衍的感情很复杂,除了感激还有愧疚。这一世她不会嫁给齐云志,同样的也不会与简衍再次成为夫妻,前世恩情未报,愧疚未消,她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之下让他的处境变得好一些。
在回京之前,方茉姌去找了简老太爷,祖孙俩关在书房里聊了大半天,最后简老太爷让人将简衍叫了进去。
简衍不知这个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祖父叫自己来做什么,但当他看到站在简老太爷旁边的方茉姌时,料定这事必然与她有关。
“写几个字来给老夫瞧瞧。”简老太爷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简衍抬起头看了方茉姌一眼,方茉姌同他点了点头,自告奋勇道:“外祖父,我来磨墨,衍表弟写字。”
简老太爷颔首。
方茉姌走到案前开始磨墨,见简衍还站在那里,催促道:“衍表弟,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写字呀!”
简衍这才缓步走过去,桌案上已经铺好了宣纸,墨也磨好了,就等他落笔。
方茉姌小声鼓励他,“衍表弟,别紧张,像你平日那般发挥就成。”
简衍的目光停留在书房左侧架子上的那盆菊花上,执笔写下“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是前朝诗人郑思肖的诗作《寒菊》,简衍曾反复研读这首诗,他觉得自己就像这诗里描述的菊花一样,从来都是一人踽踽独行。百花的鲜妍与菊花无关,简府的热闹也与他无关。
简老太爷踱步上前,只觉得摆在桌案上的四行大字,字体潇洒清秀,刚中带柔,柔中带刚。
“好一个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他的目光移到简衍脸上,从这个从未受过他关注的庶孙身上看到了一种清冷高洁的气质,这是简家其他孙辈不具备的。
“既然字已写完,简衍就不打扰您了。”少年朝简老太爷躬身道,他不问简老太爷找他来所谓何事,也不想知道。
方茉姌着急出声:“外祖父,您答应过我的,只要衍表弟的字让您满意,您就会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
简衍目光沉沉的看向方茉姌,她并未注意到他在看她,只一脸希冀的望着简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