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冉知道自家爹爹心里在想什么，对于她爹爹来说，死人的嘴巴才是最靠谱的

　　“大娘快来吧，一会阿衍醒来了，要是知道冉儿把你留在这里了，怪冉儿考虑不周怎么办？”

　　小丫头笑了笑，走过去拉过她的手：“你要知道，阿衍可是看着你一点一点好起来的，你要是出事了，阿衍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很有道理的样子，柳娘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跟上去了。

　　“诶，对了，小郡主稍等一下。”

　　刚要走出门的柳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停下脚步转回去——

　　昨日楚衍在这里弄脏的那田帕子她已经洗好了，挂了一天了，今日还算有点太阳，很快就干了，她正好拿给小丫头。

　　“这条帕子是小公子的，我就转交给你了。”

　　柳娘笑着递给小丫头一条素净的帕子，被她洗得干干净净而后还叠得方方正正的，倚一看就是特别用心地对待了。

　　扶冉愣了愣，没想到这条帕子竟然在这里，原来阿衍昨日带回来的那条新的帕子是柳大娘给的啊……

　　小丫头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明朗起来，她眉眼弯弯地接过来，仔细地塞进怀里：“大娘放心，冉儿一定会拿给他的。”

　　“劳烦了，小郡主。”

　　柳娘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最后还是放心不下来，皱着眉头啰嗦了两句——

　　“哎，小郡主……”

　　“我看小公子对你是处处有心，在乎得紧啊，他肯定也很听你的话吧……”

　　“啊，听话吗？这个的话倒是还好啦……”

　　小丫头笑了笑，楚衍这个大坏蛋，只有对她好的事情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去听去做，要是为他自己好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无所谓了……

　　“听话就好啊，回去你多劝劝他，让他别再这么劳累了，昨日他在我这里的时候，面色苍白，一直咳嗽，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柳娘一直皱着眉头回忆着：“到最后还吐血了，还吐了不少，吐完了以后站都站不起来。”

　　她有些担心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真的要劝劝他啊……”

　　扶冉听到柳娘说到楚衍吐血的时候，她瞳孔猛烈地瑟缩了一下——

　　是因为吐血，所以弄脏了帕子，怕自己回去被发现了，才找柳大娘拿了新的吗？

　　所以，是因为自己吐血了，身体不舒服，面色苍白，他回了营府才一直都不愿意摘下帕子，就是怕自己看到了担心吗？

　　小丫头抿了抿唇，心里又担心又心疼——

　　如果吐血了，那阿衍的身体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劳累过度才变得不好了，他的身体可能有了别的问题，可是他却瞒着自己！

　　“大娘放心，等阿衍醒过来，冉儿一定好好问清楚，一定让他好好休息。”

　　扶冉眸子闪了闪，她这次回去必然要楚衍说实话不可。

　　听到小丫头答应了，柳娘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

　　……

　　*

　　相隔千里的皇宫。

　　尘星殿。

　　“唔？”

　　墨吾道穿着一身玄黑金纹长袍坐在椅上，他的眉头轻轻皱起，看着眼前一个银色的器皿里，没了声息的虫子……

　　“八年多，快九年吗……”

　　他修长的手摸了摸下巴，一向阴沉的凤眸之中多了几分忧愁，似乎对于那条“虫子”的死去感到十分不满。

　　“那血蚕至多只能够活九年了，所以……”

　　他顿了顿，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嗓音磁性又蛊惑：“我的阿宁啊……”

　　“你可以醒过来了，姐姐……”

　　十年啊……

　　姐姐还可以再陪阿吾十年，等十年一到，阿吾陪着姐姐一起死好不好……

　　墨吾道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来，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位总是穿着一身白裙的少女，那么干净，那么美好……

　　他在深渊里好久好久，暗无天日，是她朝着自己伸出了手，也只有她，愿意朝自己伸手……

　　她的眼神是那么纯粹，会让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脏，他和别人一样，甚至……

　　她还说自己是她的弟弟……

　　可是，作为姐姐，她不应该永远只陪着他一个人吗？她不应该把他放在心里第一位吗？她不应该只有他一位弟弟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是唯一呢，为什么她后来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墨吾道似乎想起了过往的事情，胸口猛烈地起伏两下，他的薄唇勾起一抹十分冷漠的微笑来——

　　“没关系的，姐姐……”

　　“深渊嘛……”

　　我把你拽下来了。

　　我会陪你一起死的，没有我陪你，你就不许死！更不许和那个男人合葬！

　　他辛辛苦苦研究了好久，才培育出了血蚕这个东西。当年在楚衍身上种下了血蚕，就是想看看，这个东西到底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当然，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血蚕果然不失他所望，在楚衍的身体里扎根，每次发作就会开始吸食他的血气，血肉，让他体会万蚁啃噬的痛苦，可是重点是……

　　他不会死。

　　反而，不知不觉之中，就会被血蚕同化，它会侵蚀人的理智，会引出那个人潜意识里最不能够接受的事情，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事情。

　　一次一次，反反复复地发作……

　　直到把那个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

　　可是，那又如何呢……

　　重要的是，有血蚕在，那个人的身体就会变得很特殊，有很强的自愈能力。

　　所以楚衍才能够用原来那样一具病弱的身体去练功习武，能从三步一喘到后来那样利落的身手。

　　只是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把他原本能够活到五六十岁的生命全部都过度消耗，就像是提前预支了以后的生命。

　　换句话说，血蚕如今已经死了，楚衍虽说不需要再受血蚕发作的痛苦，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能够再让血蚕吸食的血气了……

　　他活不长，顶多一年……

　　但是他的姐姐不一样，他的阿宁被他泡在血潭里整整十年了……

　　他的姐姐，很快就可以睁开眼来陪他了……

　　墨吾道缓缓从座上起身——

　　“得给姐姐准备大礼去了……”

　　江山。

　　她会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