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垂眸,用无奈的口吻对他道:“妾只是一个弱女子,身如逐水浮萍,唯盼能有个依靠,不然还能如何呢?”
这下轮到汪造不敢置信了。
如此美人,不仅倾慕于他,还要嫁给他?总觉得似做梦一般。
不, 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莫非头领不愿?”姜佛桑觑他。
“不!”汪造当然愿意。
只是,他想起自己瞎掉的右眼,突然气短,“你当真不嫌我?”
姜佛桑摇头,仰视着他,眼中是真诚的崇拜:“只有凡夫俗子才会在意皮相,头领一身英雄气概,在妾眼里,世间男儿无人能敌。”
这话听了怎不让人感动?
到底还是美人识英雄!
汪造如饮甘露, 一时间只觉豪气甘云,话说得也壮了许多:“我若娶了美人你,定把你当皇后供着!”
还有什么比娶了萧元度的女人更能羞辱他?
又看了眼美人如花容颜,怎么看也看不够,越看越心痒难耐,一刻也等不及了,“美人在此稍候,我这便让人张罗起来,咱们即刻完婚!”
“等等!”姜佛桑叫住他,“才说要把我当皇后待,我只问你,皇后嫁人有这般仓促的。”
“这——”汪造犯了难,“美人你也知道,我眼下情形……实在不宜大办。不若咱们先成就好事, 日后再补你, 如何?”
“也没让你大办, 那吉服总是要的,好歹让我准备一二, 哪怕明晚呢。”
汪造被她嗔的筋骨酥软,哪还有不听的。
“只是……”荒山野岭,哪里去寻吉服。
姜佛桑道:“你不便外出,派下面人去采买就是,总不能人人都在衙署挂了相。”
汪造还是为难,“城里只怕风头正紧。”
“萧贼去了郡城,说是要盘桓几日,暂时不得回,其他人又何足惧?整好也能打探一下风声。再者说,谁能料到你会在这种时候娶妻?头领不觉得在官差眼皮子底下,将他们耍得团团转,才更加有趣?”
汪造发现,这美人不仅长得可他心,行事也颇对他胃口。
“好!就依美人所言!”瞧着她手里的剑,笑呵呵道,“累坏了罢,要不放下罢,我保证不再对你无礼。”
姜佛桑这回倒很是顺从。
汪造把剑收起后,大着胆子拉起她方才持剑的那只柔荑,见没被拒绝,心里像吃了蜜一般。
又见腕间还留有绳索绑缚的痕迹,心疼不已,“那帮蠢货竟是如此粗鲁,害美人伤了手腕……我给揉揉。”
姜佛桑忍着厌恶让他揩了几下油,这才抽回手,背过身去。
虽然美人生气也别有风情,汪造却不敢再造次,反正人很快就是自己的,羊已入口,还能走脱?
这样想着,便道:“我这就去安排。”
“那,”姜佛桑眼波流转,“妾今晚居何处?”
“当然住,”汪造想起不能唐突佳人,改口道,“西楼尚有空屋室,我这便让人洒扫干净,必不能委屈了你。”
“多谢头领。还有一事,”姜佛桑有些难为情,“妾不惯身边无人伺候,可否把我的婢女送过来。”
天上下来的玉人儿,自然得有人随身伺候着。而且她这般柔声恳求,汪造骨头都酥了半边,连连答应
询问了名姓之后,立刻叫来人,“去把美人的婢女给领来。”
那喽啰去了不久即回转,在汪造耳边嘀咕了一通。
姜佛桑心一提,莫非春融出事了?
“你那婢女会武?”汪造挥退喽啰,问她。
姜佛桑颔首:“是会些拳脚。”
“恐怕不止。十多人都被打翻在地,若非弩机相对还制她不住。”
“那她?”
“也是她命大,我派去的人若晚到一步可就难说了。”
姜佛桑情知关押婢女的那间石室必然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不然春融不可能贸然出手。她已不是几年前那个会把这些当游戏看待的黑女了。
冲动了些,幸而命还在。
当下蹙眉懊恼道:“这婢子仗着有些蛮力,总是闯祸,头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汪造见她这副愁烦模样,心一软,“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自幼伴我长大,并不知晓我与头领已经……还当头领是恶人。头领有所顾虑也属正常,这样,等咱们成婚之后再让她来我身边伺候,可好?”
汪造大笑:“如此最好不过,美人只管放心,她既是美人的侍女,我让人给她单弄一间屋室,好吃好喝,必不伤她分毫。”
“有头领这话妾还有何不放心的?头领有所不知,你手下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方才把妾都吓得不轻。”姜佛桑略显后怕道。
“一帮有眼无珠的酒囊饭袋!明日你成了头领夫人,让他们趴地上给你磕头,美人不喊停就不许停,一直磕下去,让你好生听个响。”
“这话妾可当真了。”美人一笑,顾盼神飞。
汪造连连点头,“只要美人高兴便好。”
“那头领就再依妾一事。”
“你说。”
“方才石室死了个人,”姜佛桑显得心有余悸,“明日你我大婚,再别出这样的事了,不然多不好。”
汪造也觉大喜日子不宜造杀孽,“美人所虑在理,我自会约束下边人。还要拿她们换钱,有了钱,再弄死萧元度,就可带着你远走高飞。”
姜佛桑含笑,“妾已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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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的空屋很快洒扫一新,带路的小喽啰这回很是客气,“夫人请。”
山野阒寂,四下一片漆黑,只能看到绰约的山石树影。姜佛桑收回目光。
去了西室才发现汪造竟还叫了医官给她看伤。
这个地方竟然也有医官?姜佛桑有些意外。
是了,汪造一伙窝在此绝非三两日,人吃五谷杂粮难保不生病,进城风险大,请个医官长驻倒也方便。
只是,这医官真是请来的么?
颈间只破了一层皮,姜佛桑自己就能处理,汪造叫医官来给她看的是那些“旧伤”。
瞧着像是疑心还未尽去,然而已经摸清汪造脾性的姜佛桑并不担心。他有此举,多半只是不想明晚败兴。
医官二十出头年纪,跛了一条腿,从进来就没抬过头。
诊脉之后,木然道:“汪头领让我看看夫人旧伤。”
姜佛桑打量他已久,闻言并未迟疑,将衣袖上拉,重新露出小臂上那片黑青。
医官只看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忽而定住。
姜佛桑却已将衣袖拉下,“医官,我这伤如何?”
这声音……医官蓦地抬头,双目圆睁,震惊到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