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去军中以后,姜佛桑去探望了卞夫人。
生产时遭了大罪,萧家又发生了这些事,她这个月子做的甚不安生,所以气色看起来比生产前并不好多少。
卞夫人见了她很是感激:“那晚的事我都听说了,幸而得你相助,否则真不知——”
姜佛桑笑道:“夫人情况随侍医官最是清楚,他们早有准备,我那张方子并不起决定作用,是医官之功,也是夫人和小公子福泽深厚。”
卞夫人知她性情,也不再赘言,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一切尽在不言中。
恰乳母抱着小公子来,卞夫人接过问了些吃睡的事,就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姜佛桑。
未出月的婴孩,肤色极浅,大大的脑袋,似乎没有脖子,两只小手仍呈握拳姿势,头发倒甚是茂密。
“可有取名?”姜佛桑问。
卞夫人摇头。府中诸事纷纭,萧琥心绪不佳,暂不好拿这事烦他。
“不若请你给取一个乳名?”
姜佛桑推辞不肯。大名当由长辈赐,小名该由父母来取才是,她岂好越俎代庖。
卞夫人却十分坚持。大抵还是觉得姜佛桑救了她一命,孩子的小名由她来取再合适不过。
盛情难却,姜佛桑垂眼想了想,道:“天地之道,至纮以大,叫阿纮如何?”
随即又觉不妥。北地乳名多从贱取,取贵重了唯恐命格难压,“还是换——”
卞夫人却连连点头:“此名甚好!你有所不知,此子是个命大的,我一度以为他没法活着来到这个世上。既是命大,再贵重的名也压得住。”
随即伸手抚了抚儿子肉嘟嘟的小脸,满目慈爱:“阿纮。”
小阿纮在襁褓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即薄薄的眼皮耷着打了个哈欠。
乳母笑道:“这是犯困了。”
姜佛桑把孩子递还给她,由其抱下去哄睡。
而后问:“怎不见大公子?”
卞夫人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佟家?他这些天除了来看我,多数都在书室。”
凭心说,佟氏一族这些年也实在是太不像样。
贪权恋位、揽钱受贿,横行不法、恃强欺弱,为尊长者非但不予约束,还多有包庇纵容。猖獗如斯,岂有不招祸患之理。
萧元胤先前也有所察觉,因事不算大,只警醒了几句。然也只管得住一时半刻,不久便故态复萌,只是行事愈发隐蔽。
卞夫人恐其日后会给夫主带来麻烦,结果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从去岁到今年,一桩接着一桩,桩桩要命。
万幸的是萧元胤并没有被牵扯进去。可还是免不了被迁怒,乃至迁罪——毕竟那是他的母族,纵然贩马私铸这些全是背着他所为,但在外人看来也很难与他摆脱干系。
何况佟氏屡屡打着他的旗号,让人以为有些事是得了大公子默许,所以才会大开方便之门……
萧元胤固然恼怒,也从未徇私,但经了前两回,佟氏已是枝叶凋零,卞夫人原本还担忧这次他会动恻隐之心代为求情。听说牵扯到邬夫人之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萧元胤在对佟家的处置上果然未置一词。
佟家二老死后,通敌之罪虽未再追究下去,但无论军中还是州衙,高位者再无佟姓之人。
佟氏一族至此气候算是彻底尽了。
不过也好,疮剜了才好疗疾。
与其等病灶坐大,早晚被拖死,还不若断臂求生。
没了佟家,还有卞氏。无论如何,卞氏一族会永远给他支持。
-
再之后姜佛桑便忙碌了起来。
她开始频繁出入大丰园,安排一些事,见一些人……
再有就是带着钟媄一起去西市几家店铺巡视。
听钟媄说起潘家与赵家定婚之事,才知潘岳已回棘原,只不过是一个人回的。
不知是没追到,还是死了心。
若得闲,姜佛桑泰半都在书室度过。
日子缓慢,却又如逝水一般,抓握不住,唯有放手。
这日,天才昏黑,书室才将掌灯。
姜佛桑夕食未用多少,良媪特做了醴酪,盛在青玉碗中送来。
虽无饥感,却也不想被唠叨,遂接过。开始还用勺,没几下,嫌慢,直接端起一气喝完,把空碗递回。
“好了媪,你快去歇着罢。”
良媪见她整日埋在一堆书籍简册里,须臾不离书案,不免心疼,劝她也早些歇息,别熬坏了眼。
姜佛桑嘴上应着,给菖蒲使了个眼色,菖蒲连哄带劝地把良媪送走了。
姜佛桑才执起笔,又停下。起身走到西墙书架前,目光从左逡巡到右,定格在最上一排。
待要伸手去取,却被人抢先一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心中一凛,不及回头,就被人一把紧楼住。
箍在她腰间的两只手,其中一只还握着她要找的那卷书。
熟悉的气息让姜佛桑卸下防备,身姿软下来,“你怎么……”
走之前不是说旬日才能归?这也才过七八日。
身后人不吭一声,高挺的鼻梁轻蹭着她微凉的雪颈,若即若离的碰触,顺着耳后蔓延往下。
姜佛桑被迫仰起头,声音断断续续,掰他的手,让他停下。
萧元度短暂中停,箍着她的腰,脸埋在颈窝间闷喘着。
她说七八日,轻飘飘,他却只觉度日如年,难捱得厉害。
原本还存着些克制之心,只想一亲芳泽稍解饥渴,结果一挨上就如火星落了干柴堆,浑身火燥火燎。
实在难忍。再次凑过去,蹭着她的侧脸,上手去扯她腰间绣带,多了几分急切。
“别——”这里毕竟是书室,姜佛桑试图阻止他。
也只是徒劳。
绣带飘落在地。
萧元度俯下身来啃咬那一片,俄顷,唇擦过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似亲非亲,嗓音粗哑:“阿娪,别拒绝我……”
明明前后窗都大开着,却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
心怦怦跳着,人晕晕乎乎。
罢了,你贪我爱,本就是自然之理。何况……那又何必再管那么多。
转过身,主动缠上他的脖颈。
萧元度双眸赤红,颈部青筋都暴了出来。一把将人抱起,让她的腿环在自己腰间……
萧元度之所以提早回来,是因为收到了蕲州生乱的消息。
郑家大公子逃往符灵郡后,闻知家小皆被亲弟所害,哀痛欲绝。在舅父劝慰下始勉力振作起来。
后由其舅父代为串联奔走,聚集周边城池愿意为他效力者,讨伐郑二公子。理由是郑二公子与继母合谋暗害老刺史,并篡改了郑停遗命。
郑二公子原本听谋士之言还想着留兄长一命,经此,最后那点手足之情也荡然无存,暴怒之下不顾左右劝阻,当真将所拘兄长内眷杀了个干净,并立即发兵讨符灵。
郑二公子毕竟“名正言顺”,又占着刺史府。郑大公子虽也算“师出有名”,眼下境遇实如丧家之犬,愿意在他身上押注的并不多。
负隅顽抗了半个月,终是兵败山倒。
然一切并没有因此停止,如先前所料,战火终是烧到了豳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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