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会被骗?
周子箫疑惑不解,却不加思索的吩咐道:“杜荣,你去找何德文,让他协助柳小姐把那房子退了。”
暮春忙说道:“柳小姐没被骗。她知道那宅子是凶宅。”
“她知道?”周子箫更加疑惑,她为什么要买凶宅。
暮春点点头:“是。”
难道,她手上缺钱?
“杜荣,你取一千俩银票来。”
杜荣虽然不知道周子箫要做什么,他转身就去拿银票。
殿下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银钱方面,宫中向来不少殿下的。
……
周子箫站在了一茶苑门口。
“我要见你们小姐!”
这次周子箫翻墙过来后,倒没直接往屋里闯,而是规矩的站在门口等着丫鬟回禀。
丫鬟赶紧回禀:“小姐,周公子来了。”
等了片刻,周子箫才听到柳云灿的声音:“请周公子进来。”
丫鬟掀开门帘,周子箫低头跨进去。
柳云灿端坐着,似乎正等着他,“周公子请坐!”
周子箫做下来,翠玲上了茶,柳云灿又说道:“周公子请喝茶!”
周子箫撇撇嘴,这倒是有始以来,他们最正常最和谐的一次见面。他们没有丝毫的针锋相对。
周子箫端起茶盏,看了看茶盏的茶叶,又放下了茶盏。
柳云灿翻了个白眼,这本地上好的鹿鸣山玉露,他竟然也瞧不上。
下次,直接给他泡黄连得了。
周子箫没兜圈,直接问道:“你在甘泉路买了间房子?”
他怎么知道的?
柳云灿点头应道: “是。一间铺面后面有几间房。”
周子箫手臂撑在桌上,靠柳云灿更近一点: “那里出过人命关系,是凶宅,你可知道。”
柳云灿喝了口茶,悠悠的说道:“我知道。”
她真的知道,知道还买,周子箫不解的看着她。
或许,她真的没钱。
柳老爷做先生,束脩能有多少?
柳府的吃用全靠积蓄和乡下的一点农田。
这些钱哪里够用呢?别谈买房子了。
周子箫了然的眼神看着柳云灿,他踌躇良久,才别扭的问道:“你是不是手中没钱,所以,才买的那屋?”
柳云灿放下茶盏疑惑的看着周子箫,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买的屋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有,她有没有钱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柳云灿想到他的病,压下心中的不耐烦。
她好声好气的解释道: “那倒不全是。一来,屋主要的价钱便宜,二来,那屋子正是我想要的。三来,咱们卖药救人,做的是善事,再凶的宅子也能化解。”
化解?
这还是周子箫第一次听说。
做善事化解那得做多少善事才能化解掉。
周子箫为她着急: “那还不知道要化解到什么时候,你不如换个地方,有钱还能买不到想要的东西。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你且用着,不够再找我拿。”
周子箫从袖子里掏出早准备好的一千两银票放在桌子上。
柳云灿诧异的看着桌子上一叠银票,再看看周子箫。
原来,他是怕我缺钱,想给我银票啊!
她哪里看上去缺钱了?
柳云灿冷了脸:“你收回你的银票,我并不需要。”
她不需要?
周子箫还没碰到给钱不要的人。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好半晌,周子箫想了个说法,“你就当你治好了我的失眠症,我付的药钱。”
给药钱?
柳云灿瞥了一眼,“药钱可不止千两。”
不止千两?
周子箫又楞了楞。
他心下顿时明了:也对,那么多太医,宫那么多名贵的药材都没有治好他的失明之症,可不就不止值千两。
周子箫又问道:“那你说收多少合适?”
收多少?
她又不是要向他收药钱的。
这人!
柳云灿心里翻了个白眼,道:“不必了,你救了祖母与我的命。药不值一提。”
周子箫露出不悦:“都说了不必报恩!”
柳云灿亦不悦:“那你也不必付药钱。”
周子箫瞪着她:“你……”这女人就不能柔和。乖巧一点嘛!
柳云灿仰着头,不逊的看着周子箫: “我怎么了?”
“……”
看着周子箫哑口无言的样子,柳云灿收敛了气势。
柳云灿心里十分疑惑:她怎么跟他说不上两句就对上了呢?
冷静,再冷静!
他是病人。
柳云灿再次耐心的解释: “那房子真没什么,我的药铺,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病人,有什么可忌讳的?”
周子箫: “……”这女人怎么一根筋不听人劝呢!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
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尴尬又旖旎的气氛围绕着两人,散之不去。
良久,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
“你……”
周子箫笑了笑,示意柳云灿先说。
柳云灿扫过,周子箫搭在桌子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惨白的肤色中青筋清晰可见,她犹豫不决的问道: “我能再给你把个脉吗?”
把脉?他没有不适啊!
她想看看他中的什么毒?
太医都不十分清楚是什么毒,她能知道?
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治好了他的失眠之症,这是不争的事实。
周子箫神情莫测的看了眼柳云灿,伸出手: “请。”
柳云灿搭上周子箫的手腕。
良久!
柳云灿撤回手,凝视着周子箫,沉默不语。
周子箫耸耸肩,故作轻松的,问:“怎么了?我中的毒被压制得还不错吧!”
压制?
还不错?
“哦!”柳云灿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她压制住心中一丝隐隐的痛意,淡淡的说道,“周公子每月月中,是不是四肢冰凉,不能动弹?每当月中午夜子时,心痛如有万虫啃食。这样的状态直到太阳升起才消退。”
周子箫讶然:“你知道?”
周子箫脸上没有悲愤,没有恨意,没有绝望,没有希望……
他脸上有的只是,柳云灿知道他发作时的状态感到的诧异。
太医们从来没有从诊脉中知道他会怎么样,每次,都会问他,他毒发时是什么情形,从而来判断中毒到了哪一个阶段。
柳云灿是神医?
不可能!
暮春把她从出生到如今查得一清二楚,她不过是到了白米镇,才开始看药书,学岐黄之术。
她怎么可能无师自通?
这不可能!
她定是听谁说过,记下来了,才这么清楚他的病情。
周子箫还在震惊中回不神,柳云灿淡淡的柔和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如今,虫啃食之痛痛到哪里了?”
周子箫脱口而出:“上至脖颈,下至腹部。”
柳云灿再次凝视着周子箫,目不转睛,她眼睛深处,尽是忧伤!
周子箫移开眼,转过脸,垂下眼眸,手握紧。
他最不愿意看到他人看他带着忧伤的眼神。
他还没死了!
他还活着,他活的比谁都恣意,他们凭什么这么看他。
可是,柳云灿那双明亮、像无尽星空的眼眸让他无法对她生气。
屋里再次寂静无声,沉重的气息笼罩着彼此,似乎谁也无力摆脱困境。
“你……”
柳云灿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是苍白的。
周子箫声音沙哑说道:“我已经习惯了。”
这怎么可能习惯呢?
那么痛!
那么痛!
痛到极致却无法动弹,哪怕想结束性命都毫无办法。
是谁这么恶毒?
……
“小姐!”
丫鬟绿芽的声音传来,惊醒了沉默的两个人。
柳云灿故作轻松的问道:“什么事?”
绿芽不知屋里的情况,她疑惑的看了看桌旁面无表情的周公子和小姐。
她怎么觉得气氛不对,可,小姐与周公子的表情又挺平静的。
绿芽收起了欢喜之色,正经的回禀道:“小姐,田家送来了帖子,邀请夫人小姐去赏菊。夫人让珍珠来传话,让小姐准备准备。”
柳云灿没有喜色,她淡淡的回道:“嗯!我知道了。”
绿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周子箫站起来,告辞:“我回去了。钱你收着,等你赚了钱再还我便是。”
柳云灿目光从银票移到周子箫脸上,傻傻的应道:“好!”
周子箫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柳云灿,出了一茶苑。
柳嬷嬷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周公子翻墙入了周府,
柳嬷嬷放下手中的丝线,提醒小姐:“小姐,周公子每次翻墙过来,不妥。”
柳云灿托着下巴,望者天空,幽幽道:“我知道分寸。”
“唉!”柳嬷嬷叹息一声,又出了屋。
一直在屋里伺候的翠桃,见小姐闷闷不乐,问道:“小姐,怎么了?周公子病情不好吗?”
柳云灿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周公子的病情岂止是不好。
虫肯之痛若到脸,到脑……
柳云灿想想都觉得心像被捅了一刀。
她摇摇头,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
“去院子里转转。”
柳云灿觉得心里压了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憋得心里难受。
绿芽看着翠桃,翠桃摇摇头。两人疑惑的跟着柳云灿出了屋子。
秋风习习,风捎过来一阵阵花香,沁人心扉。
绿芽见了花就移不开眼,她跑到一朵盛开的菊花旁,蹲下身来,抬头笑着对柳云灿喊道。
“小姐,你快过来。菊花都开了,小姐你看,这颗红色的,像绸缎一样,特别有质感,特别的漂亮。”
柳云灿看过去,点点头,脸上依然没有变化。
绿芽眼睛一转,跑向前方,喊道: “小姐,你看这株茶花也快要开了。不知道,花开下来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看着好像是大红色。”
柳云灿走过去,抬起手,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茶花,“这茶花树得有好几年了吧?”
负责院子的陶婶过来解释: “回小姐,这棵茶花树据说已经有十几年了。看院子的老何说,老爷买房子时,茶花树就有半人高了。老何如今已经看了八年房子了。”
“是的吗?”
柳云灿抬起头,茶花树已经有她高了,甚至还高出一点。
茶花树树冠比油纸伞还要大。
还是树好,没有勾心斗角,亦少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