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衡熠未去理会钱掌柜,而是转身向当铺内瞧热闹的人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说道:“各位黄泥镇的父老,我们主仆三人来贵地做买卖,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前些日子因银钱上一时周转不便,遣丫鬟来此当铺典当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掌柜欺我的丫鬟不识字,未在当票上写明玉佩的详细特征,今日我们来赎当,此店家拿块下等劣质玉佩来充数,还请各位乡亲为我评评理。”
在场众人对顺发当铺的名声俱有所耳闻,又见詹衡熠衣着华贵气派,举止文雅谦和,对他顿生好感,一致认为是钱掌柜坑下了玉佩。
“得了吧,钱掌柜,你们顺发当铺的名声臭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是快把玉佩还给公子吧!”
“就是,这位公子瞧着就不是一般人,我才不信公子会诬赖你坑他。”
“我也觉得是,顺发当铺坑人的事咱们听得多了,肯定见公子的玉佩值钱,又起了黑心。“
众口一词,全都是替詹衡熠打抱不平的,嚷着让掌柜把玉佩退还。
钱掌柜当然不肯承认坑了玉佩,再说那玉佩在章大河手上,他拿什么来还,只能咬死让衡熠证明锦盒里的玉佩不是他的。
“你让我们证明盒子里的玉佩不是我们公子的,那你能证明你是你爹亲生的吗?”榴花冷不丁地爆出来一句。
钱掌柜没料到榴花突然抛出来这么个问题,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小丫头休得胡说八道,我是不是我爹亲生自有我娘证明,这事还用说吗?”
“那你喊你娘来啊!”榴花冷笑着道。
“我娘已经过世多年,怎么喊?”
这时围观的人墙外有人高声喊道:“就算他娘来了也证明不了,搞不好他是他娘和别人生的野种。”
此人正是先前在门外跟钱掌柜吵闹的汉子,一直在人群外观望,看准机会来了个落井下石。
他这一开声,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当铺里面顿时闹哄哄一片。
钱掌柜脸都绿了,气到差点没吐血。
榴花趁势继续逼问:“你一个大活人都证明不了你是你爹亲生的,却一口咬定锦盒里的死物就是我家公子的,不觉得太好笑了吗?”
一个简单的反证法立刻堵得钱掌柜无言以对,但他拒不承认黑了玉佩也奈何不得他,双方僵持不下。
詹衡熠看见钱掌柜一脸吃瘪的表情,心情好极了,轻摇着扇子道:“这事你自己担不下来,还是赶快去把你的东家章大河叫来吧!”
“东家不在,出远门去了。”钱掌柜脸板得跟块铁皮似的,摆出一副只要我不认,你能奈我何的态度。
“噢?”詹衡熠拉长尾音,随即把扇子一收往外走,轻飘飘地抛下一句:“一会儿我倒要看他在不在。”
榴花不解他要做什么,赶忙跟了上去。
“老东西,一会儿你别哭。”方儿撩下这句也走了。
三人来到当铺外,榴花问詹衡熠:“咱们难道就这样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詹衡熠望向大街一方的尽头,悠然说道:“本公子的东西岂是那么好黑的,谁拿了都得烧手。”
榴花更加发懵。
方儿笑着道:“榴花姑娘别急,我家公子一切自有安排,一会保准让那章大河没好果子吃。”
榴花猜不透这主仆二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便不再作声。
之前看热闹的那些人见此情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了吧又怕错过后面精彩的好戏,留下又不知还要等多久。
头先那汉子踌躇了一下,又凑到詹衡熠面前,悄声道:“公子,咱们还闹不闹了?要闹我就再去喊些人来。”
詹衡熠淡然一笑,道:“不必,一会就有人来了。”
那汉子听了,面上不由一喜。
就在这时,大街那头来了一大群青壮汉子,足有数十人。
看见这群人的身影,詹衡熠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吩咐方儿将车上那两卷白布拿下来。
那群人越来越近,榴花看清他们的模样,不由愕然。
来的正是杨老四和工地上的工人,金宝也在其中。。
围观群众瞧见来了这么多人,心情立刻激动起来,这下有好戏看咯!
几十个工人加之前看热闹的人堵在当铺门口,乌泱泱一片。
那钱掌柜见来的都是青壮年汉子,心中大急,慌忙叫伙计关店门。
“东家,你喊我们来是不是要砸了这狗日的当铺?”杨老四到了詹衡熠面前,挽起袖子一脸兴奋。
“砸人铺子这种事本公子怎么能做呢!”詹衡熠正色说完,指着方儿怀里抱的白布吩咐杨老四:“你叫几个人把这两幅布展开举起来,然后你领着他们喊上头写的字,越大声越好。”
杨老四听到不是砸铺子,有点失望,但还是遵照詹衡熠的依吩咐行事。
四个工人将白布往两边拉开,杨老四一看上头的字,认识。他遂拍了两下掌,吩咐工人道:“大伙听好了,跟着我喊,我喊一句,你们喊一句,都给我下把子力气。”
“是。”众工人齐声应下,不用干活就喊几嗓子,一个个的高兴极了。
榴花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这大公子连拉横幅维:权的方法都能想得出来,真是不佩服都不行啊!
“无良奸商,鱼肉乡里。”杨老四站在前头振臂高呼。
他的声音一停,紧接着是工人们的齐声大吼:“无良奸商,鱼肉乡里。”
“作恶多端,天理难容。”
“作恶多端,天理难容。”
几十个汉子的竭力嘶吼声直冲云空,在镇子的上空回荡。
先前那汉子见事儿真的闹大了,加入进去跟着一起喊。
其他围观人等觉得这样喊挺有趣的,也跟着喊了起来。
如此一来,声势就更浩大了。
这条街上的人听见呐喊声,全都循着声音往这边跑。
顺发当铺的门前人越聚越多,很快就将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可人还在不断往这边涌来。
钱掌柜见这阵势,心惊肉跳,怕外面的人真冲进来把当铺给砸了,忙吩咐伙计去找章大河。
詹衡熠看见当铺伙计从人缝里挤了出去,唇角缓缓向上扬起。
后面来的人不知发生何事,便向前边那些跟着喊口号的询问,信息成网状向周围扩散。
以往被顺发当铺坑过的人得知起因,也立马加入声讨,那些不关事的人,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也喊了起来。
群情激荡,愤怒的喊声如雷滚滚,振奋人心。
事件发起人站在最前方,面带浅浅笑意,悠然地摇着折扇。
榴花看着他,心道:这家伙表面看着谦和文雅,其实腹黑起来要人命,谁惹谁倒霉。
喧哗声实在太过巨大,连住在另一条街上的黄泥镇里正都惊动了,赶忙叫上家丁仆人又召集了一些乡兵赶来。
里正来到顺发当铺,见聚集的人只是喊喊口号,并无做出其他过激行为,也就不加以制止,只让人在一旁监督守候。
再说那章大河,听伙计禀报当铺里来了闹事的人,也急忙纠集了一些地痞无赖奔当铺而来。
等他到的时候,整条街上全是人,挤都挤不过去了。
“让开,让开,不想死的都滚一边去。”地痞无赖手握棍棒驱赶街上的人,躲得慢的身上还挨了两棍。
人们对这些地痞深恶痛绝,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好往两边退让,不少人的脚差点被踩烂。
章大河走在最后头,眸色幽暗,面上寒意森森。
詹衡熠觉察到外围传来的动静,眸光闪了闪,抬手示意杨老四停止喊口号。
惊天动地的呐喊停了,大街上只有那般地痞耀武扬威的喝骂声。
离当铺较近的人听见骂声,自动向两边分开,唯恐避之不及。
“是哪些不长眼的在闹事,自己给我跪下,否则爷打断你的腿。”地痞头子无视里正在场,挥舞着手上的棒子对当铺前门前的人大吼。
工人门从未见过这等阵势,胆怯地望向杨老四。
杨老四自然不能退缩,挺身上前,“是我。”
“杨老四,你什么意思?看在你孝敬过弟兄们的份上我们才没去你的工地找麻烦,你现在跑这里来掏什么乱?不知道顺发当铺的主人是谁吗?”地痞头子朝杨老四喝道。
“知道啊,不就是章大河嘛!”杨老四神情平地的看着地痞头子,语气淡淡道:“谁让他得罪了我的东家,老杨我不得不来。”
“你东家是谁?”地痞头子的目光在周围梭巡。
“是我。”詹衡熠从工人身后出来,面上笑意浅浅,气态高贵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