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清带着一个满脸伤痕的姑娘进来时,潘嬷嬷正在屋里等着裴枭然回来,见状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简单向张泽清询问了几句,听说裴枭然已经去找大夫了,便出去准备温水了。
此时见裴枭然带着大夫回来,怕小姑娘看了会害怕,便想让她去回避一下。
尽管从张泽清那里知道,这个姑娘就是裴枭然救回来的,但潘嬷嬷依然很体贴的不想让裴枭然继续看下去,怕她会因此而留下什么阴影。
裴枭然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道:
“我不怕。”
这算什么?
比起这些血腥残忍的伤口,人心,才是更加肮脏可怕的存在。
潘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阅历深厚,面对着这样骇人的景象,神态与动作依然十分自然,很快便将傅文仪脸上伤口附近的血污清理干净,更加方便了大夫看诊。
端着已经完全被血染红的污水出去前,潘嬷嬷环视一周,忽然问道:
“伶羽呢?她不是和小姐一起出去的么?怎的不见人影?”
身为贴身丫头,就应该时时刻刻紧跟在主子的身边照顾主子,为主子分忧。
怎么现在出了事,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反倒不见了人影?
裴枭然淡淡道:
“救人的时候,被吓跑了,应该是回自己的小屋去躲着了吧。”
她早就看出伶羽跟自己不是一条心,所以在遇到危险时全然不顾她、自己一个人先跑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裴枭然完全不在意。
只要这丫头别作妖,留下她也没什么,不过,若是对方不识好歹,她也不会手软就是了。
潘嬷嬷听的脸色微沉,裴枭然这么小的孩子尚且没有怎么样,伶羽那么大一个人反倒被吓跑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
若是在宫里,这种丫头早就不知杖毙多少回了,也是裴枭然心善,方才不与那丫头计较。
压下心中不悦,潘嬷嬷又问道:
“小姐,你可知……这被救回来的,是什么人?”
救人当然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但,万一这人来历不明,身份特殊,恐怕会招致祸患。
为了裴枭然考虑,潘嬷嬷不得不谨慎一些。
不过裴枭然却另有想法。
傅文仪被伤成这样,那害她的人必定对她恨极,若是她被救的消息传出去,只怕对方听闻之后会再次寻机下手。
所以,裴枭然只能有些抱歉的道:
“恕枭然暂且不能告知嬷嬷,不过,这人是我认识的,绝对是个好人,这点我可以保证。”
她知道潘嬷嬷这么问是为她着想,因此语气格外真诚。
潘嬷嬷微微松了口气,这才端着铜盆走了出去。
另一边,大夫让张泽清手持烛台,坐在床边仔细查验伤势。
忽的,不知看到了什么,那大夫惊叫一声,让张泽清再靠近一些,眯起眼睛仔细一看。
裴枭然心下一沉,走过去问道:
“大夫,怎么了?”
大夫看的连连摇头,指着傅文仪的口中,道:
“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受了不少罪,你看她的口中,焦黑一片,应该是被火炭一类的东西灼烧过。”
他原本只是想捏开伤者的嘴看看嘴里有没有被咬伤,毕竟受了这么多的伤,伤者极有可能在忍痛时咬伤嘴里的肉或舌头。
没想到,竟有了意外发现。
裴枭然想起傅文仪跟她求救时那完全不复初见时清柔悦耳的嘶哑之声,胸口愈发闷痛的厉害。
“那这个……”裴枭然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问道:
“还有治愈的可能么?”
裴雨轩听出自家妹妹话语中的颤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裴枭然一向又软又暖的小手此刻却是冰凉,宛若一团冰握在手中。
裴雨轩心里发疼,不由握的更紧了些,和她一起看向大夫。
面对着两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睛,大夫却残忍的摇了摇头,道:
“说实话,这位姑娘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极其不易了,若想恢复如初,已是绝无可能,不过,在下会尽力而为。”
裴雨轩道:
“那就有劳大夫了。”
大夫叹了口气,继续查看伤者的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仔细查看一番过后,大夫告诉裴枭然和裴雨轩,除了脸上和口中的伤以外,伤者的身上也是遍布鞭痕,下身更是有被猫抓过的痕迹。
不过和脸上的伤比起来,身上的伤相对来说要轻一些。
“被猫抓过?”
裴枭然不解,撩开床帐探进身去,轻之又轻的揭开盖在傅文仪身上的棉被。
傅文仪身上的衣物已经都被潘嬷嬷用剪刀给剪掉了,现下除了一条肚兜与一条被剪掉了大半的亵裤外,其余部分全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裴枭然的面前。
裴枭然微微眯眼,就见傅文仪两条细长白皙的大腿上,满是一条条细细的抓痕,看起来倒的确像是被猫抓过的。
那抓痕凌乱,大腿内侧的皮肉细嫩,皮肉都被抓的近乎外翻起来,其余地方映着雪白细腻的肌肤,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
裴枭然又看了看其他地方,发现尚且完好的皮肉,几乎没剩多少。
她愣愣的看了良久,才轻轻的将棉被放下,转头看向傅文仪那张在昏迷中依旧眉心紧皱、长长的睫毛一直不停的剧烈颤抖的脸。
心底有某种情绪暴烈的翻涌咆哮着。
不要让她知道是谁对这个姑娘下的狠手,否则,她定要将傅文仪今日所受的痛苦,一丝不落的全部加诸于他的身上!
大夫配好了药,拿着纱布过来,从脸开始处理包扎伤口。
裴枭然从床帐内退了出来,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她就说怎么和傅文仪分别时明明说好了要来找她玩的,傅文仪却迟迟未来,原来是因为遇到了危险……
而且,傅文仪既然遇险,为什么她从未听说过威远侯府的人出来找过?
就算威远侯和她大哥一起去打仗了,侯府中还有当家的主母呢,府中嫡出的小姐不见踪影,为何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非
除非害她至此的人,就是威远侯府中的人!
花了一个时辰多,大夫才将傅文仪身上的伤势处理完毕,最后,又将一颗淡绿色的小药丸塞入她的口中,压在舌底下,以缓解她口中的伤。
细细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大夫才提着药箱,摇头叹气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