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裴枭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通报获允之后,裴枭然走入书房,进门便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礼。
朱庭芝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站起身,上前亲自去将裴枭然扶了起来。
又无奈的道:
“你我二人相识多年,又是好友,何必如此多礼?”
闻言,裴枭然却是摆摆手,小脸上一派严肃的道:
“枭然与陛下虽是好友,但此一时、彼一时。
陛下与枭然的身份都已今非昔比,枭然身为臣民,自是应当对陛下行礼。
这是规矩,绝不能乱。”
朱庭芝看着裴枭然那双坚定的眼眸,一时无言。
他忽然记起,在他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裴枭然恪守礼规之名。
那时只觉得她是一个守规矩的好孩子。
如今,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忽然发觉,眼前的小姑娘是那么的可靠而忠诚。
他的心底里,也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对她的佩服与敬重。
方才他看的书上说,做人,应当内守于心、外守于行。
他本来以为,做人最难的是内守于心,但是此时此刻才明白,真正难的,是外守于行。
朱庭芝的表情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他一掸衣袍,重新回到书桌后坐下,道:
“你也坐吧。
不知你来找朕,是为何事?”
裴枭然会心一笑,也未推辞,在旁边的椅子上落了座,这才说起正事道:
“寒蝉姐姐的亲生父母找来了,就在宫门外。
我不想让寒蝉姐姐见到他们,所以……想请陛下帮帮忙。”
关于寒蝉的往事,朱庭芝自然也是知晓的。
闻言,他立即挑起了俊眉,不可置信道:
“他们还有脸来见朕的皇后?”
裴枭然嘲讽一笑,道:
“不止如此,他们还想当陛下您的国丈呢!”
朱庭芝露出一脸荒谬的表情,道:
“还想当朕的岳丈?真乃痴人说梦也。”
裴枭然却是摇了摇头,提醒道:
“陛下切莫轻敌,枭然瞧着,陛下若是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的话,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能怎么样?”
朱庭芝不以为然的问。
裴枭然道:
“世人崇尚孝道,单凭一个孝字,怕就让人难以招架了。”
朱庭芝想了想,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此人已是留不得了。”
朱庭芝语调阴沉的道。
但是马上,他又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再怎么说,他也是寒蝉的亲爹。
若是被寒蝉知道是朕下令将她爹杀了,朕怕是无法向她交代。”
裴枭然微微一笑,似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道:
“杀人何须亲自动手?更何况还是一个年老体衰之人。
人若是一直富贵也就罢了,一直贫穷也无所谓。
最怕的,便是乍富乍贫。
傅老爷吃了这么久的苦,自是急需享乐。
不若咱们就如他所愿。
至于他能不能承受的了这份福分……便不归咱们管了,不是吗?
而且,如此一来,不孝什么的,即便他说,也无人会信了。”
是啊,该给的都给了,那老匹夫还有什么借口来污蔑寒蝉呢?
朱庭芝思忖片刻,也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便道:
“便照你说的办吧!”
事情解决,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裴枭然便告辞离开了。
裴枭然回去之后,很快,便听说了威远侯官复原职一事。
恢复原职的原因也很简单。
说是当年贪污受贿一案中,威远侯其实是被人牵连冤枉的。
新帝便派人重审了此案,查明了真相,便立即还了威远侯一个清白。
还亲自为威远侯府题了门匾。
一时间,威远侯府又恢复了从前门庭若市的景象。
甚至,比从前更加热闹。
然而,与此同时,各种风言风语也风传起来。
因为威远侯逢人便夸耀,他的大女儿便是当今的皇后!
而他,也正是当今圣上的岳丈,响当当的国丈!
于是,人们纷纷猜测,威远侯之所以能沉冤得雪,是不是根本不是什么受牵连、被冤枉。
而是……完全得益于他的大女儿呢?
而且……
威远侯的一儿一女不是全都早就已经死了么?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大女儿了?
于是,各种关于威远侯的黑历史,也逐渐被人扒了出来。
朝中开始有人上奏,说威远侯曾经冷落正妻、与人私通,还苛待正妻留下的亲女儿。
如此人品不端的外戚,还是不要给他太多权力为妙。
然而,朱庭芝听完,却只是淡淡的道: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况且,无论如何,他也是朕的岳丈,朕不能不敬不是?”
这么一说,群臣立刻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们的皇帝不是不明事理、任人唯亲。
而是孝字当头、不得不敬啊!
虽说这二者表现出来的情状一样。
其本质意义,却是完全不一样。
于是,群臣们放心了,也就不再上奏了。
而威远侯那边,也正如裴枭然所料,开始了自己报复性的享乐。
不过这些,并不是裴枭然关心的重点。
裴枭然依旧每日坚持给她的桑蚕姐姐熬制各种各样材料不同而同样补身体的汤。
桑蚕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好,甚至都没有之前那样虚弱了。
这倒是让桑蚕暗中大吃了一惊。
因为她看书上说,被取走心头血的活人,轻则一生体虚、行走困难,更遑论干重活。
重则直接丢了性命。
桑蚕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没成想,她非但没有弄丢性命。
如今,甚至连体虚之症都快被治愈了。
桑蚕知道,这不仅是因为上天的垂怜。
更多的,是因为裴枭然无微不至、细致周到的照料。
而且,这种照顾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如今的裴枭然赋闲在家,也有了更多的时间陪桑蚕。
所以,除了煲汤之外,裴枭然还带着桑蚕去各种各样的人家家里去串门
兼蹭吃蹭喝。
这其中有裴枭然的朋友、恩师、曾经同朝共事的官员、一起打仗的战友……
当然,更少不了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