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所有形容美好的辞藻,全部堆砌在她的身上都不过分。
与安静又无趣的前妻比起来,戴氏活泼有趣、妙语连珠、娇媚动人。
如同摇身成人的野狐精一般,将威远侯迷得如痴如醉、饥渴难耐。
乃至于,前妻还未过世,他们两个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暗中勾搭在一起了。
可再看看现在的她。
头发散乱,神情癫狂,双目中充满了对他的仇恨。
浓重的妆容依旧难以掩盖已经开始显出老态的脸。
看着,似厉鬼夜叉一般,令人生畏又厌恶。
反倒是早就已经故去的前妻,那永远不老的美丽容颜。
却永远的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此时此刻忆起,更显的如同谪仙般,高贵而不可侵犯。
一场骂战激发了戴氏的情绪,连带着翻出了许多陈年旧账。
戴氏又开始指责傅文淑的死也是威远侯害的,因为傅文淑的亲家,也是威远侯为傅文淑找的。
骂到最后,威远侯在戴氏嘴里,已经成了弑儿弑女、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老畜生了。
威远侯平日里多跟人面兽心的老狐狸打交道,哪里见过这等面目狰狞、言词粗鄙的泼妇骂街?
毫无还嘴之力之下,他只有被气得面红耳赤的份儿。
同时,心里也发了狠,下定决心,一定要休了这个装模作样、欺骗了他的感情的老女人!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威远侯开始夜不归宿。
因为不想再和戴氏说话,威远侯甚至连个理由都懒得编给戴氏听。
戴氏也不甘示弱,带着一众家丁,天天晚上去花街柳巷里巡逻抓人。
那段时间,雉京里的所有青楼都被她闹的鸡飞狗跳,让外人看尽了侯府的笑话。
很快,威远侯便受不了了。
未免戴氏出去继续给自己丢人,他只得回家。
但是回家也没闲着,他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纳妾。
不止如此,他还将屋里所有的木床都换成了藤床。
无他,只因藤床声音大。
于是,每晚传出的藤床吱嘎声,又将戴氏气了个半死。
不过威远侯也没得意几天。
过了些日子,一桩贪污受贿案,威远侯也被卷入了其中,并被圣上削爵夺职,贬至外地。
原本想要休妻的威远侯,也因此而被迫歇了心思。
没办法,那些小妾一见他失势,立即树倒猢狲散,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只有年老色衰,没法再另攀高枝的戴氏不得已留在了他的身边。
因为无儿无女,怕晚年的自己无人照料,威远侯爷只得忍辱负重的与戴氏重修了旧好。
夫妻俩搬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村庄,过起了平庸又贫困的日子。
本来威远侯绝望的以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
没成想,一处过路商旅无意中带来的消息,却让威远侯重新又振奋了起来!
那商人告诉威远侯,朱雀历经波折,竟是又换了一轮皇帝。
不止如此,这皇帝还奇怪的很。
放着雉京中万千官家千金不娶,偏偏娶了一个平民丫头做皇后,叫什么……寒蝉来着。
听说那丫头以前还跟在裴枭然的身边呆了好久。
不过因为裴枭然没有让她入贱籍,所以,她也算不得什么下人,顶多算是普通人而已。
自己的大女儿……当了皇后?
当了当今朱雀的皇后?!
这一个天大的惊喜将威远侯砸的头昏脑胀,险些当场站不稳脚跟。
他喜极而泣,大叫着跑出了破败的茅草屋,撒着欢的在田地里狂奔,一度让人以为他是突然得了什么疯病直接疯了。
威远侯却什么也没有解释。
回来之后,他连声让戴氏收拾行李,连夜开始往雉京里赶。
威远侯觉得,他翻身的机会,终于来了!
至于以前他是如何冷落、苛待大女儿的事儿……他现在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曾经的荣华富贵、纸醉金迷!
有女儿当皇后,这样的日子,还愁回不来吗?
只是,到了雉京之后,威远侯才发现,现在的他,想要进宫,却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普通人想要进宫几乎没有可能。
门口的护卫自然不是吃素的,哪怕他指天发誓他就是皇后的亲爹、亲亲爹,人家也完全不为所动。
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懒得,仿佛他只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一般。
任凭威远侯用遍了所有的方法,这皇宫的第一道大门,他仍是一步都没能踏进去。
但是威远侯却并未死心,而是干脆就在这门口附近住下了。
天天来闹,天天来闹,闹得护卫们烦不胜烦。
今日,终于遇到了裴枭然,威远侯觉得遇到了熟人,护卫们也觉得遇到了救星,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须发掺白、衣衫褴褛的老头与老妇,裴枭然的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怜悯之心,只客气而疏冷的问道:
“傅老爷与傅夫人来此地,请问是有何要事吗?”
威远侯……不,是傅老爷满脸激动道:
“枭然啊,我……我想去见见我的女儿。
你……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她吗?”
说着说着,这老头竟然还动情的抹起了眼泪来,唉声叹气道:
“唉……我也好多年都没有见到她了。
虽说她当年叛逆,不肯认我这个爹。
可是我这个当爹的,却不能不要这个闺女啊!”
一旁的傅夫人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看起来,倒好像是一对心酸的父母来寻忤逆不孝、离家出走的女儿一般。
裴枭然听的心里直作呕。
她心想,当年没了娘亲护佑,需要父亲做依靠的时候,您老人家在哪?
她被继母苛待算计的时候,您老人家在哪?
她惨遭毁容侮辱、生死命悬一线的时候,敢问您老人家,又在哪?
如今,见她发达了,富贵了,您老人家才巴巴的找上门来,恬不知耻的往上贴不说,还妄图败坏她的名声……
脸呢?
裴枭然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裴枭然皮笑肉不笑道:
“寒蝉姐姐向来知书达理、尊老爱幼,绝非那等会忤逆父母之人。
傅老爷若是不了解这个曾经的女儿,还是不要信口胡诌的好。”
傅老爷眉头一皱,道:
“曾经的女儿?你什么意思?”
裴枭然好心的提醒道:
“您莫不是忘了,您早就和寒蝉姐姐断绝父女关系了吗?
既已将她逐出了家门,又为何还要来打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