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那刺鼻的酒气,舞阳长公主一步步挪到床边,抬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裴醒山的侧脸,叫道:
“国公爷?国公爷?醒醒!本宫还有要事要与你商量,可耽搁不得!”
被拍打的人微微皱了皱浓眉,下意识的扭头躲开了她的手。
不过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一抬手,抓住了舞阳长公主还未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手。
舞阳长公主一愣,紧接着,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一下扯倒在了那片宽厚结实的胸膛之上,连带着细瘦的腰身也被人抬起双臂,紧紧圈住。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舞阳长公主一下子羞红了脸。
而且,与她养在府中的那些整日里养尊处优的面首们不同,裴醒山身上有一种沙场历练出的强悍而浓厚的男子气概。
被他抱住,有一种面首们绝对给不了她的安全感与心的悸动。
方才的怒气与不满被这满怀一抱,便一下子全都消散了去。
要知道自从嫁入这国公府以后,除了大婚那夜,裴醒山可是很少会碰她。
平时更是以各种借口避开她,别说拥抱了,连牵手都没有。
如今对方喝醉了,竟是对她如此真情流露,怎能不让一直以为对方对自己没感觉的长公主殿下脸红心跳?
她还以为裴醒山当真对她没兴趣,或是自己的魅力已大不如前。
却原来,是因为对方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敢与自己亲近吧?
其实、其实……
她很想告诉对方,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对方真的不必将她当作长公主来对待的……
柔顺的趴伏在那温热起伏的胸膛之上,听着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正兀自陶醉在自己世界中的舞阳长公主,隐隐约约听到自己头顶上方的那张嘴在喃喃的低唤着什么。
舞阳长公主一下心里更羞。
不过,不知对方会在喝醉之后怎么称呼自己呢?
是长公主殿下,亦或是殿下,还是……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一想到对方喝醉之后嘴里喊着的是自己的名字,舞阳长公主的心里啊,就跟灌了一大罐子的蜂蜜那样甜。
她稍稍凑上前去,想要听一听对方用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唤自己的名。
却不想,待凑近之后,落入耳中的却是
“文、文英……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文英是谁?
一直将吴氏视为最大的敌人的舞阳长公主自是再清楚不过,这,便是吴氏的名字!
吴文英!
那个贱丨妇!
都和离了还能让裴醒山想着她!连喝醉了都忘不了她!
刚刚消散的火气瞬间就全部重聚了起来,甚至有比方才更加旺盛的趋势!
舞阳长公主一把推开了裴醒山,扬手便毫不客气的给了对方一记耳光!
她可是朱雀的长公主!皇帝的至亲与血亲!
她肯下嫁给他,已经算是给了他与卫国公府天大的颜面!
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都不该在与她成亲之后,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别的女人!
这是对她的不忠,更是对她的不敬!
国公爷又怎么了?还不是她皇兄给封的?
得罪了她,她亦能让她皇兄给夺了去!
女官一进门,便看到自家殿下在扇国公爷大嘴巴子,顿时惊得嘴巴张得老大。
虽然总觉得这卫国公配不上她家长公主殿下,但对方好歹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自家长公主殿下趁着人家酒醉时这般对待人家,是不是……有些过分?
女官忙快步走了进来,柔声劝道:
“殿下您消消气,男人嘛,谁没个应酬?喝醉了也不算什么大错……”
谁知,长公主殿下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随即站起身,气呼呼的走了,连正事儿都忘了。
女官为难的看了看半边脸微微肿起的国公大人,又看了看长公主怒气冲冲的背影,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追着自家殿下而去。
国公府中一团乌烟瘴气,裴枭然这边却是阳光晴好。
云儿像一张张白色的满帆一般,在碧蓝的天空中飘翔。
走在前往御花园中心凉亭的小路上,就见四周繁花盛开,走在其中,就像落入了花的海洋一般。
满眼灿烂,满园芬芳。
不远处便是一大片湖水,荷花开了,湖面上绿盖擎天,朵朵红艳耀目的荷花高高地凌驾于荷叶之上。
高低错落,清艳无双。
凉亭就在那片湖水中央,远远的,裴枭然就见里面已经坐了一个身穿正红衣袍之人。
她不由自主的微弯起双眸。
与裴醒山那个亲爹比起来,赤宣帝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要高的多的多的多。
他们既是君臣,又有着如父女般的情谊。
尽管对方当初会那样重点栽培自己,不过是因为神棍与钦天监的一句预言而已。
但对方这些年对自己的维护与付出却全都不假,连带着自己的家人,也是照顾有加。
仅凭这一点,裴枭然就已对对方感激不尽,可以以命相报。
更何况,她能够感受的出来,就算一开始对方只是抱着利用自己的心思,这些年相处下来,还是生了真感情的。
赤宣帝是当真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的。
不,应该说,比对待亲生女儿都要亲。
就拿朱虞廷那件事来说吧。
在亲眼看到裴枭然与他国质子躺在一处,误以为两人勾结在一起,准备对朱雀不利时。
赤宣帝竟然只是夺了裴枭然与她兄长们的权位,将人远远的打发了而已。
而在得知其实与他国质子有勾结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
赤宣帝却是不仅将对方与对方的母亲、外祖一家判了死罪,连带着与朱虞廷有关系的那些臣子们,也都全没放过。
这足以说明,裴枭然已在赤宣帝心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一席之地。
并非偏爱,只是偏好而已。
裴枭然在宫人的引领下缓缓步入,却见凉亭中的人,正坐在石凳上,用一只手撑着额头,宽大的衣袖遮挡住了整张脸,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裴枭然微微蹙眉,关切的问道: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头疼么?要不,请御医来看看?”
听到她的声音,那撑着额头的赤宣帝却并未抬头看向她,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
“朕,无颜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