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裴枭然动作熟练而麻利,腐肉很快被清理干净。
但饶是如此,还是让张协痛出了一身大汗,整个人活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短短的时间内,被痛昏又痛醒又痛昏过去好几次。
待清理完伤口后,裴枭然撒上止血的药粉,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包扎好,这才停了手。
然后对旁边一直看着的王弗几人道:
“刚才的过程你们都看清楚了吧?记下来,然后去教给更多的人,再遇到这种情况时,可以用这种办法来处理,记住,一定要将伤口的腐肉清理的一干二净,一点也不能留,为保险起见可以将没腐化的肉也除去一些,免得伤口再次腐化。”
王弗几人连忙点头,默默将她的话逐字牢牢刻在心里。
裴枭然点点头,又去看了看其他伤者,这才转身离去。
待她一走,伤兵营里立刻炸了锅,关乎裴枭然亲自救治伤者的事随着治疗生疽的办法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全军上下。
那些原本对裴枭然当主将极为不服气的兵士,因此而对她大为改观,军心也随之渐渐聚拢。
而回到了自己营帐里的裴枭然,却是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在沙盘上演练起来。
百里烈鸢出去打了一壶热茶,用凉水兑了,才提着走了进来,送到裴枭然的面前道:
“再漱漱口。”
裴枭然抬头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怎么,嫌我脏?”
百里烈鸢连忙摇头,脸上的表情无比真诚,道:
“你若是脏,这个世上就没有人干净了,我只是怕你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惹得自己跟着生病而已。”
虽然担心,但裴枭然救人时的毫无顾忌委实让百里烈鸢震动不小。
他只知道裴枭然射虎杀人时干净利落,没想到对方救人时依然如此干净利落。
有的人就是这样,她没有惊人的容貌,却有着惊人的魅力,让人无法不为之心折。
裴枭然哼了一声,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接过茶壶,直接从茶嘴儿将茶水倒进嘴里,漱了几次后便将茶壶放在一边。
薄薄的粉唇被茶水浸的湿润润的,看起来柔软可口。
百里烈鸢忙将视线转向一边,随口问道:
“那个……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开战?”
裴枭然也没发现对方的异样,认真的想了想,道:
“立秋前后吧,我得先让对方习惯了这种小打小闹,等他们毫无防备时,再来个致命一击。”
百里烈鸢听的啧啧有声,感慨道:
“遇到你这种对手,也真是他们八辈子……”
“嗯?”
造的孽三个字硬生生被吞了回去,百里烈鸢笑着道:
“……真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裴枭然这才满意一笑。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对方果然渐渐适应了这种小打小闹,以为裴枭然只是来这里挣点儿军功好升职的,并没有要和他们拼命的意思,贪狼帮因此而稍稍放松了警惕。
几个月过去,就连陈允平都这么以为的时候,裴枭然终于打算正式开战。
沙地上少有草木,因此外头的风格外的大,到了夜里更是格外的冷。
漆黑的夜幕下,火把烈烈燃烧,照亮了排列齐整的五千兵马。
将士们各个披甲执锐,用布将兵器与手缠在一起,防止兵器脱手。
战马亦是全副武装,马蹄裹布掩盖蹄声,马口衔环防止马鸣。
一片肃杀之中,裴枭然骑着自己的战马,在千军万马之中从容不迫的亮了相。
所有的一切都已提前部署完毕,裴枭然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扬高手中的宝剑,大队人马便跟随着她,趁夜突袭贪狼帮!
经过了一个黑夜与一个白天的混战,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全军终于带着胜利,雄赳赳气昂昂的返回营地。
得了消息的陈允平早就在营地外头等着了。
倒不是他愿意等,他可是一疆主帅,根本用不着巴结讨好裴枭然这个小小的将军。
但问题是,大皇子殿下早早便去了大营外等候,得了消息的他又哪儿敢不去?
去了以后先让人搬来椅子拿来毯子奉上热茶与点心伺候好大皇子殿下,然后才让耳力好些的兵士趴在地上,听听裴枭然他们回来了没有。
那兵士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道:
“回大帅,没听到什么动静。”
却在此时,另有一人也有样学样的趴在地上听了听,随后站起身道: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约莫半柱香的时候就能到。”
闻言,陈允平等人不由惊讶的闻声看去。
就见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极为俊毅的少年,看着很是陌生,但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每日都跟在裴枭然身后的贴身护卫,不难猜测应当也是裴枭然身边的人。
能够听到半柱香之外的马蹄声,那耳力是有多好?
陈允平有些不相信,便陪在朱濂溪的身边静等。
朱濂溪并未拒绝陈允平献的殷勤,却也没去碰那些茶水与点心,深潭般幽邃的双眸只直直的遥望远方。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不远处果真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无数人影自黑暗中破出,进入营地火把照耀的范围内。
还未来得及惊讶那小子的耳力竟当真如此敏锐,陈允平便被映入眼帘的景象给骇的瞪大了眼睛。
奔驰在千军之首的,自然是被封为镇西将军的裴枭然。
就见她整个人像是从血海里刚捞出来的一般,身上、脸上布满了血迹,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更是亮的惊人,好似随时会将人撕裂的小兽般杀意未褪。
随着马儿的奔跑,她整个人都随着马儿的动作上下颠簸,而同样在马身上颠簸的,还有系在马身周围的一圈圆滚滚的东西。
起初看的并不真切,待裴枭然行至火把照耀处时,众人才惊骇的发现,那竟是一颗颗的人头!
不只是她,在她身后的兵士马上,也几乎都是带着人头归来。
战场上记录军功,都是在一场仗结束之后,由专人当场记录下的。
所以,将敌人的人头带回自己的营地这种事,所有人当真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