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风,呼呼作响,暮秋的晚上够了凉的。
此时,宫内的各处还没有到发放炭火取暖的时候,即便是今年的天儿提前五、七天的冷了起来。
锦青伺候着棠主娘娘用过晚膳,这一会儿,又端着铜盆,伺候着棠主娘娘漱口跟洗手。
无意间眼神的对视,锦青急忙的将眼睛看向别处,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慌张,只一下,便消失不见。
嘴可以封得很严、很牢固,自认为毫无破绽,但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不会说谎跟掩饰什么。
沈梅棠是何等的冰雪聪明,怎么能感触不到呢?
早早的半躺在榻上,背后倚着一个软枕,腿上压着一床厚被,将一打开着的书摊开在腿上。
一页一页的翻动着,她并没有看进去书中的内容,而是思着这跟前的人,究竟想做什么?而她又是谁的人?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这事儿,搁在谁的身上也都会觉得沉重,毕竟人就在你的眼巴前,负责着你每日的饮食起居,所有的事情通通地经过她的手。
没有发现她做错过什么?
虽然,初来第一天敞开着窗子睡着,次日早上灰兰敲窗才将她叫醒,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宫里也没有规定她要围着新来的主子转一宿,况且,新来的主子也没有给她提要求、立规矩!
“二小姐,早点歇着吧!”
小丫鬟玳瑁上前给沈梅棠掖着被角说道。身边没有旁人的时候,她依然跟在沈府当中一般地称呼着二小姐。
“还早。把祖母给我的那串项链拿过来。”沈梅棠合上了书说道,声音有些低沉。
玳瑁还以为二小姐想祖母了,想家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遂急忙的取出来那串翡翠的、二十八颗珠的项链递给二小姐。
沈梅棠当然是想祖母、爹娘,想家中的每一个人的,每时每刻都想,然而,自打入宫那一日起,环视着高高的数丈之高的宫墙,她知道,只能将对家人的想念深深的埋在心底。
捻动着手中的二十八颗翡翠珠,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声,她在沉思着事情......,想着三个月已经过了大半,珍珠也被关了五十几天,不知道这样冰凉如水的深秋夜里,她可好?
在家里之时,她就没有感觉来到这宫里是高高在上的、人前人后风光无限的,或许她的这种念头不太对头,但此时不就是这样嘛。
眼睁睁地看着珍珠被关起来,而且又是被屈赖的,屈赖她的人逍遥在外,又继续干着其它的、暂时未知的、不可告人的勾当,而她却又什么也做不了?!也可能,什么也不做是最好,事情三个月后就有结果,但她能不心疼珍珠吗?
她的下嘴唇上接连的起泡,嘴角又咧出了数道口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秋天的干燥,体内淤积了燥火而引起的,秋天过了火也就消了。
但她自己清楚,她捻动着手中的翡翠珠数着珍珠被关起来多少日,她就上了多少日的火......
夜很深了,秋风若猛兽一般呜呜吼叫着贴窗而过,呼啦啦地冲身远处。
玳瑁上前扶着她躺好,熄灭了灯,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过后,室内安静下来,玳瑁就寸步不离的睡在室内。
夜里自是无话,第二日用过早膳罢,小宫女正收拾着碗盘,锦青端过来漱口水。
漱口罢,沈梅棠问道:“锦青,姑姑都在教习众人些什么?我这来了便病了一个多月,这会儿,好了些,也应当前去听从姑姑的教习。”
“棠主娘娘不急,不过教习一般的礼仪规范,从中观看众人的品性及各方各面而矣。”
锦青道:“娘娘为榜首之人,自不必前去跟着学习,前个月之时,我已经跟掌事者汇报过了。待到下个朋底前,剩下三百佳丽之时,娘娘再去便可。
或者说,都不用到下个月底前,至月中旬便可知道,赶上天冷之时,或者会让七百人早些回去。”
“说来可也真快,再有一个月可能都不到,千名佳丽就要走十分之七了,可是一大波人。”灰兰感叹道。
“是啊,这留下来的三百佳丽,五十人封赏,剩下人等皆留用在宫中,或为宫女,或为其它杂役。”锦青道。
“说快起来也真是快,形同这秋天,转眼将过。”灰兰道。
......
午时过,未时初。
阳光灿烂地洒落在身上,很暖和,深秋就是这样,早晚很冷,午时又有些个燥热。
沈梅棠依然是穿着那一件淡紫色的衣裳,外面披了一个件同色的大氅,白皙的手指时不时的抚在胸前。
灰兰手中又拿了一件稍厚些个的大氅,怕随时变天,棠主娘娘身子单薄在着了凉,总之,有备无患。
三人出得院落,沿着昨日之路,奔‘理当书阁’而来。
脑海中想着或是刘公公此刻正站在门口处,手搭凉棚的四处张望着这看书的棠主子,是不是应该来了之时,灰兰跟玳瑁相视一笑。
隔着很远,就听见‘理当园’中百鸟齐鸣,齐齐的歌唱。
就仿佛是一个百人的大乐团一般,随着天亮睁眼,直唱到太阳西沉,夜色的大幕拉开之时才会停止,然后,第二天天一亮,就又唱上了。
“我一点儿也不闲它们吵,反到觉得成群的鸟儿在聚集在一起齐声聒噪着更好听,有声音高亢的、有声音低沉的、还有那拉长音的,出怪声的,真是有意思极了!”玳瑁边听着边说道。
“有人专门在这里投食,一个传俩个,两个传一帮,鸟儿就会越聚越多。毕竟天冷了,虫儿都钻进泥土里边冬眠去了,食物短缺。”灰兰接道。
“嗯。有道理。”沈梅棠道。
三人边说着话边往前走,忽然听见嬉戏、追逐、打闹之声传来,鸟叫声也随着时而高、时而低的嬉笑之声时断时续。
不知不觉三人加快了脚步,隐约间看见前面园子当中,一群身着红绿衣裙的佳丽在嬉笑追逐着,中间一人眼睛上被蒙上了一条丝手帕,好像正在捉迷藏。
一见那人浅灰色的袍子跟富态的身形,还有一旁边站着的几个小太监,沈梅棠的心中禁不住‘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