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房屋在全村人的努力下完成了抢修。
也多亏了牧民们和外来阿婆的帮助。
这期间,惊蛰还有意外的收获。
她不但与根叔成了忘年交,还知道了阿玲制陶烧瓷的本事。
原来她之前摔的瓷器,都是她家窑上烧的精品。
阿玲是个女孩,她族中有规矩,不许女孩上窑烧瓷。
但她家突逢变故,她阿爹走时,还是将一部分技法传授给了她。
她告诉惊蛰,跟着柏西放羊时,她专门研究了周围的土质。
村里用来盖房的黄泥,可以烧出品质中等的红砖。
若是能添加慌滩上的细沙石,她说不定能烧出质量上乘的青石砖,陶瓦瓶罐之类,更是不在话下。
惊蛰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现在建窑烧瓷是不现实的。
先不说族长同意与否,单是人工物料这一条,就不是现在能够办到的。
还是要先从农业入手,就看她淘回来的种子争不争气了。
根叔这边有高手,在族长跟前说话,也很有分量。
惊蛰便将种子转移到了根叔这边,让他们帮忙挑拣储存,等开了春,便可以育种试种了。
伙伴们空了就会来牧民这边织毛线,惊蛰就会抽空与她们说一些种植方面的知识,和作物的生活习性之类。
整个冬天,后山这块地,又变成了村里孩子的另一个据点。
进了腊月,天气越发冷了,因为没有需要出大力的活计,各家的饭食也减成了一日两顿。
有的人家,为省出一些留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日一顿都嫌吃得多了。
临近年关,村子里却看不出任何过年的喜庆气氛。
村里储存的粮食肉类,也仅够糊口,还要计划着让全村的老幼吃到明年开春。
工坊里虽有产出,但天寒地冻即便顶风冒雪的运出去,也换不到冬日里维持生存的物资。
真真是年关难过。
再有过完年,族学里到了岁数的小伙就要去边塞了。
这一去就是六年,生死难料,归期遥遥。
没人在意过年,人人在意的只有眼前的日子。
惊蛰又去求了柏西的阿妈,剪了几只羊的毛。
想多织些保暖的毛袜围巾,给要走的小伙们多准备一些。
每日顶风冒雪的往后山跑,又叫心气不顺的阿娘捉住好好的教育了一顿。
还是阿爹给解了围,说她忙着给塞上的人织袜子围巾,这才逃过被拘在家里搓麻绳的命运。
阿娘最近很古怪,脾气时好时坏,气急了连阿爹都骂。
完全不像阿爹刚回来那阵娇柔贴心的阿娘。
惊蛰也不敢轻易招惹,早出晚归,尽量躲着不招她烦。
直到腊月二十左右,村里又来了驼队。
驼队是铁栓父子,和之前未归村子的叔伯们带来的。
照着陆听雷的交代,带回来大量的铁矿与煤炭,还有些粮食布匹。
惊蛰没想到的是,香兰真的跟着铁栓他们一起来了。
她被伙伴们拽着迎上驼队是,就见香兰很从容的跳下了马。
摘了防风的帽子,黑亮的头发仔细的挽在脑后,已经摘了罩脸的头纱,右眼用一条特制的白色绢丝眼罩遮住。
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碴,围一条火红狐皮的围脖,衬的她白皙的瓜子脸明艳动人。
惊蛰看的有些呆,即便没了一只眼睛,她也这般好看。
怪不得在镇上要遮面,这样的相貌定会给她招惹很多麻烦把。
香兰在人群中寻望了一番,并未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
直径走到了惊蛰的身前,拉住她的手,回身对铁栓父子道,“我去惊蛰妹妹家里住,你们不必管我了。”
铁栓本想过来与惊蛰打招呼,奈何被很久没见的伙伴们围住,也抽不得身。
只得冲这边大声道,“惊蛰妹妹,你带香兰阿姊去吧,我空了过去看你们。”
众人均好奇这个进了村的外姓女子。
族长是知道香兰的,与大家解释了一番,大伙这才放弃了围观。
香兰似是有些紧张,牵着惊蛰细细软软的手微微有些冒汗。
她身上带着一股冷冽的香气,像冬日的清晨走在刚下过雪的梅园里,既清冷又洒脱。
伙伴们见她与惊蛰相熟,也不认生,都围了过来赞叹这个阿姊又美又香。
香兰很是大方,从她身后的马匹上拿出几个香囊赠与她们,跟着惊蛰回了家。
两人还未进院,就见小姑扒着篱笆往院里观瞧。
惊蛰也压低了身子,想来定是阿娘又在院里发火呢。
小姑一回头,就见身后站着的二人,不错眼的盯着香兰瞧。
院里抱着芒种转圈的阿娘,也瞧见了三人,见有外人在便压下了火气。
惊蛰忙与几人相互介绍了一番。
香兰也不扭捏,直言自己这次就是来找二叔的,要嫁了他留在村子等他。
阿娘放声大笑,夸赞香兰慧眼,挑中二叔做夫君。
三个女人竟瞬间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恨不能当场拜了把子,做个异性姐妹。
阿娘和小姑给香兰讲述了很多二叔的喜好,脾气,性格,特点。
当然也少不了从小到大的糗事,和英勇事迹。
让香兰了解了更多不一样的二叔,她也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并未有什么隐瞒。
三人说到伤心处落泪,激动处欢笑。
惊蛰被她们忽高忽低的情绪,和说来就来的眼泪吓的不轻。
抱起芒种,逃离了感情丰沛的三个女人。
天色将黑,家里人陆陆续续的回了家。
这段时间阿爹和二叔,都在忙着考核要去边塞的小伙。
阿爹还住在家里,二叔却是很少回来。
所以在二叔缺席的情况下,全家一致通过了香兰要嫁给二叔的决议。
香兰温柔大方,接人待物又十分得体,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阿奶和阿公也是从高门大户的家里走出来的,虽被艰苦的生活磨没了情趣,但也是见过世面开过眼的。
对香兰的这套很受用,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
小满被几颗蜜枣哄的喊了“二婶。”早早的就叛变了二叔。
二叔得到消息,回到家里时,连家里的大黄也不跟他站在一边了。
阿娘将他们二人推进屋子,关了门,让当事人自己聊聊。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房门打开,二叔红着脸,逃命似的奔出了院子。
香兰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冲着阿娘灿然一笑。
朱唇轻启,仿佛叫了阿娘一声,“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