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与谷雨进了屋,谷雨便从搭袋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来。
在桌子上摆放整齐,让惊蛰打开看看。
看着谷雨邀功一般的神情,惊蛰有些好笑。
一一打开纸包,发现这次谷雨给她带回来的确实是可以耕种的种子。
有花生,芝麻和一些豆类,还有一包种子细小,看起来有好几个品种,像是一些蔬菜的种子。
惊蛰很满意,准备了大半年,自己的发展计划总算是看到些希望了。
将手边的糕饼推了过去,“谷雨哥,你吃些,上午才买的,这些种子都极好,可用的,真是辛苦你了。”
谷雨臭屁的道,“那不是必须的,你哥哥我出手了,你想要什么,只要这世上有的,定给你寻来。”
将糕饼又推了回去,“带回去给小满和阿娘她们吃吧,我不馋这个。”
惊蛰收好了东西,与谷雨聊起了他去这一路的风土人情。
听谷雨说他们这趟并未过江,可听逃过江的人说,都城那边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
新王是篡了自家亲叔的王位,根基未稳,靠着他母族的势力强行压着。
草木皆兵的查抄前朝余孽,强行纳税征兵,弄得商人没法买卖,农人不能耕种。
又张贴了告示,说要抵御外敌,盐铁限供,粮食涨价。
搞的人人自危,有能力的都想逃到江北来。
白石城因为有江北唯一的运河和码头,也是人满为患。
谷雨能寻到这些种子,也是跟一些从江南逃过来的难民换的。
两人正聊着,便有伙伴来喊吃午饭了。
惊蛰出了屋子,院子里已经不见来敲诈的爷孙两个,想必是掌柜已经处理好了。
吃饭间,惊蛰跟伙伴打听那爷孙两的后续。
一位伙伴道“听风叔拿咱们的粮将他们打发了。”
惊蛰望向扒饭的二叔,见他有些呆滞,满脸写着“我不高兴,别来烦我。”
便压低了声音,凑到伙伴身边小声询问,“怎的用了咋们的粮。”
“掌柜要给他们钱钞打发,他们不要啊,缠闹的厉害,就要粮,那小丫头都拿命相迫了。”
惊蛰诧异,“咦,不是个小子吗,怎么变成丫头了。”
“我们也以为是个小子,她拿碎瓷片自裁,上前阻拦的时候才发现是个丫头。”
咽下嘴里的饭,又道。
“听风叔嫌他们吵闹,便将咱们的粮食折价给了掌柜,从铺面上搬了不少东西抵粮食,这才将他们打发了。”
惊蛰原以为二叔善心大发了,没成想这一局还是掌柜背了锅。
二叔即便不出手,掌柜定然也是有法子应付那两人的。
可二叔开了口,掌柜也不好驳了陆家的人,只能拿了东西换粮,还得感谢陆家的人仗义出手。
这心里指不定多怄气呢,中饭都没过来一起吃,看样子二叔没跟他少要啊。
吃罢了午饭,也不见阿爹和刚叔回来,叔伯们只说他们有事要办,多的也不肯再说。
等不回阿爹,惊蛰也不想闲着,喊了谷雨,准备去铁栓家里把土豆拿回来。
过去知会二叔,二叔也不叫进,隔着门说了几句。
“明轩,你陪惊蛰他们去,早些回来。”
少年答应着,从廊下走了出来,见谷雨也在,楞了一下,脸上还是有些不自在。
惊蛰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少年叫明轩。
三人一同上了街,惊蛰被两人夹在中间,感觉十分不自在。
两人都不说话,显然是还对上午的事情心存芥蒂。
作为有些微社恐的惊蛰,实在不知道现在要如何缓解气氛。
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调和一下二人的矛盾。
直到在一间药铺门前瞧见围着看热闹的一众人群。
才仿佛得了救赎一般,拉着谷雨挤了上去。
被人群围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才在商行讹了粮食的爷孙两人。
此时剧本正演到高潮,爷孙两个正拉着药铺掌柜撒泼哭嚎。
这回地上的碎瓷片看着像是一只细瓷茶壶。
围观的民众指指点点,掌柜的无可奈何,又百口莫辩。
闹了会子,只能认栽,谁知他们还是只要粮食,不要钱钞。
掌柜的正要妥协了,叫店里的小二去拿粮。
三五个吊儿郎当的兵丁,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围观的民众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离的老远,惊蛰都能闻见一股酒味。
领头的兵丁剔着牙,一脸不屑的驱赶民众。
“都围在这里作甚,散了散了,不许聚众。”
扭头对已经出了薄汗的掌柜道,“刘胖子,你这铺子是不是不想开了,说了多少次,闹市严禁聚众,你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话落吐出了嘴里的牙签,扫了眼跪坐在地的爷孙两个。
一脸的嫌弃,嘴里咕哝着,“这月是谁在城门值守,怎么什么样的货色都往里放,这不是给我们增加负担吗。”
歪歪扭扭的站着,朝掌柜伸出了手,“这月税金交齐了吗?”
掌柜也顾不得还拽着他的爷孙两个,忙不迭的点头应是,朝店里的小二打手势。
小二机灵提了柜上两坛药酒,小跑着出来,交到兵丁手上。
兵丁这才懒洋洋的道,“可能自己处理了?我还有事要忙呢。”
掌柜忙上前搀扶住摇晃的兵丁,“军爷只管去忙,我自己能处理,军爷小心脚下,军爷慢走不送。”
直到那几人拐进了街角,掌柜的才松了口气。
围观的民众也三三两两的散了,谁也不想被那几个正规的泼皮无赖盯上。
掌柜叹了口气,还是得处理跪坐在他店铺门前的爷孙两。
吩咐小二去拿粮,头也不回的进了铺子。
惊蛰知道小的那个是个姑娘,就一直观察她的举动。
兵丁来时,她显然是害怕的,黢黑的手紧紧握着老汉的胳膊,大气都不敢喘。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了初见时的狡黠,隐隐流露出一丝绝望。
看着这个与她差不多岁数的女孩子,要靠这样坑蒙拐骗的方法来讨粮食。
惊蛰只觉得心里很是惋惜,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想必也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吧。
爷孙两个拿了粮,低头快步的消失在了街角。
惊蛰回头,却不见了跟来的谷雨和明轩。
此时,兵丁们消失的小巷拐角,两个蒙了脸的少年正将那几个醉醺醺的兵丁揍的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你留神些,莫将酒坛打碎了,我一会还要拿去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