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戎先是一僵,不过很快他在众人面前笑起来。
笑声中带着十足的轻蔑和怒气,但是也有压制不住的挫败和心慌。
蔡戎望着李佑:“李大人这是闹得哪一出?您若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只要知会一声,我立即前来禀告,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蔡戎说着将目光挪到宋羡身上:“放任一个小辈来给我定罪,未免太过儿戏。”
不等李佑说话,蔡戎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地上的军头:“是谁指使你?”
蔡戎的手还没碰到军头的肩膀,只觉得手腕一紧被人牢牢地扣住,蔡戎抬头看到了宋羡那双淡漠的眼睛。
蔡戎想要将宋羡的手甩开,然而他蓄足了力气,宋羡的手臂却也只是晃了晃,手指仍旧牢牢地牵制在他的腕上。
蔡戎怒气顿生,他戎马一生,却被一个小辈如此辱没。
在宋羡的面前,他显得格外苍老、虚弱,宋羡就这样牢牢将他挡住,身上露出的杀气,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宋羡,”蔡戎提起气势,“本官乃朝廷钦封节度使,你竟敢对上官不敬。”
宋羡依旧淡然:“蔡节度使说的对,此案事关重大,谁也不敢妄下结论,这里的人要随李大人一起进京,由刑部主审,圣上预览案宗。
蔡大人想要问话,那要得圣上旨意,或者官拜刑部、大理寺,这样就没有人会阻拦蔡大人。”
“你。”蔡戎另一只手按住了腰间的利器。
蔡戎这样一动,他的亲信和家将全都齐齐握住腰间的刀柄。
宋羡和他身边的人却连依旧静立在旁边,似是根本没有瞧见。
宋羡道:“蔡大人,这里只有一位上官,奉旨前来北方劳军的李大人。”
蔡戎的目光在这一刻几次变化,从怒气到杀机再找回一丝冷静。
这里不是他的属地,他没有把握将这里所有人杀死,若在沧州他可以杀了李佑嫁祸给宋羡。
镇州人多眼杂,他做不到……
他从沧州来镇州虽最大的错误。
“好。”蔡戎向后退一步,离开了那军头。
宋羡握在蔡戎手腕上的手也跟着松开。
蔡戎望着李佑,李佑一双眼睛清亮,炯炯有神,站在那里是镇定而威严,从始到终没有丢掉上官应有的气势。
蔡戎道:“李大人只管审案,真的要给蔡某论罪,就让衙署去沧州送文书,蔡某等着李大人。”
蔡戎说着就要抬脚离开,然而他刚走了一步。
“砰砰砰”关门的声音传来,宋羡带来的振武军站到门前,如同一尊尊雕塑,别想轻易将他们挪开。
蔡戎脸色更加阴沉,他转头狠狠地看着宋羡:“你想要私自关押我?你可知何罪?”
“镇州府衙关押了重要的犯人,为保万无一失,我调动了振武军前来守住府衙,”宋羡道,“镇州府衙有个规矩,可能与沧州不同,一旦开始审案,衙门里的人只进不出。”
蔡戎冷冷一笑:“大齐的衙署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有,”宋羡道,“就在镇州。”
蔡戎道:“何时开始的?谁下的令,可有凭证?你们随口一说就敢任意妄为……”
宋羡没有迟疑逐个回答蔡戎问题:“现在,我,拿文书来我和曲知县一同用印。”
宋羡话音刚落,李佑伸手一个“请”的姿势:“蔡节度使落座,我们继续审案。”
李佑说完,曲承美和文吏纷纷落座,衙差一旁威压,案犯跪在堂下,转眼之间就将这里变成了镇州府衙公堂。
蔡戎失了先机,现在让人强行闯出去,事情闹到圣上面前,他无法交待,而且现在宋羡挡在这里,他带来的人手不多,没有把握能走出这扇门。
……
镇州府衙大门依旧敞开着,谁都不知道二堂内气氛如此紧张。
跟着县尉来到府衙的人,想要鼓动百姓,闹出些动静,像他们预估的那样,确然开始有人围观。
衙差没有将人冲散,常安的人也混在其中,将眼前的人一个个看过去。
北方出了事,定会有人探听虚实。
如果横海节度使暗中与辽人来往,辽人自然会十分关切横海节度使的情形。
宋羡事先在城门增派了人手,出入镇州城都要被仔细搜查,除了身上携带之物,还要看是否在嘴里藏匿了木齿,即便没有木齿,牙齿有残缺之人都会被仔细盘问。
谢良辰一早就来了城中,将陈子庚送去东篱先生家中之后,她就在城中四处走动。
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谢良辰就与常悦说话。
谢良辰在集市上走了一圈,低声问常悦:“今日可有收获?”
大爷特意知会他不用避着谢大小姐,于是常悦道:“抓了不少眼线,都是横海节度使的人,没有再发现辽人的奸细。”
谢良辰点头,宋羡此举要将镇州和麾下的宋家军清理干净。
谢良辰道:“镇州还有辽人奸细。”
常悦应声:“大爷说一定还有。”
谢良辰点头,自从发现木齿之后,她有空就会来街面上走动,不止采买东西,也是想要多看一看,或许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恢复更多的记忆。
脑海中也不停地在想那些奸细。
他们如何传递消息,如何藏匿在人群中,为何她能辨别出来?潜意识中她对这些辽人奸细仿佛十分了解。
一个王俭还不足以支撑整个镇州,那些人一向谨慎,也许有些暗线就算王俭也不知晓。
常悦道:“大爷说,很快奸细就会发现异样,要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谢良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常悦望着谢良辰。
谢良辰回过神来:“我说,他们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应该可以看出端倪。”
一炷香之内,出现在府衙附近的人最为可疑。
府衙门口人来人往,常悦的人有目的地去跟随查看。
谢良辰走在人群中,脑海里似是有一根弦在轻轻颤动,她看向周围,忽然像是受了指引般,她转过头极目望去。
只见一个货郎挑着扁担向前走去,他手中握着货郎鼓,轻轻地晃动。
“咚咚咚咚。”
“谢大小姐,有什么不对吗?”常悦的声音传来。
走到长街上,货郎抬起头四处查看。
不远处的茶楼上站着一个人,听到货郎鼓的声音,那人向前走了两步推开了窗子,冷风吹到他的脸上。
他本要转身就离开,忽然皱起眉头,只见两个身手极好的人,正快步向那货郎逼近。
被人察觉了?
那人果断转身准备离开茶楼,就在匆匆下楼之时,刚好看到了衙差打扮的人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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