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衣裙色泽艳丽,环佩叮当。男子的装束更是与中原不同,落在大魏人眼里,怕是野性难驯,徐皎看来,却是衬得男儿气十足,落拓不羁。徐皎不由脑补起赫连都督若是穿这么一身衣裳,再编一头的小辫儿会是何模样?
一时想得入了神,脑海中浮现出扎着小辫儿的赫连都督形象,徐皎不由得勾起唇角笑将起来,目光则就落在当先的那几个羯族贵族打扮的青年男女身上,忘了挪开。
那目光许是太专注热切了些,自然很快被察觉到,一众人的步子都是停下,目光各异往徐皎望来。
“阿皎!”景尚书咳咳了两下,低唤了一声。
徐皎被喊得醒过神来,自然发觉了众人面色各异将自己望着,她心里暗暗骂自己果真是色迷心窍,面上却是端着沉静,不慌不忙地屈膝敛衽,深福了一礼。
“这位是迎月郡主,这些时日奉了圣命专司接待匐雅郡主。”太子忙笑着引见。
“迎月郡主?你……便是迎月郡主?”为首那个羯族年轻男子穿着最是华贵,太子亦是对他礼遇有加,再一瞥他眉眼间,虽算不上特别像,但仔细看,确实是有一丝丝相像的影子,徐皎就估摸着他便是墨啜翰了,却没有料到他张口便是这一问,甚至问着话时,一双眼睛便没了顾忌,如带着钩子一般,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
而他身边立着一个身穿彩裙的少女,亦是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徐皎看。
徐皎心下轻轻一“咯噔”,不是吧?这才刚见面,难道就要出幺蛾子了?面上却是一脸狐疑而尴尬的笑。
大魏这边的人亦是因墨啜翰这句话惊疑未定,人人望着徐皎的眼神都微乎其微变了,景尚书与景钦眉心都是微微攒起。
太子的目光在徐皎和墨啜翰之间一个兜转后,笑问道,“翰特勤居然知道迎月郡主?”
“迎月郡主画技超凡,有乃父之风,声名远播,如雷贯耳,我们自是听过的。”墨啜翰还没有回答呢,就听着一把悦耳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女嗓笑呵呵道,一把字正腔圆的大魏官话,听不出半点儿异样的口音,而且出口就成章,皆是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
徐皎转头就望向微微笑望着她的少女,少女五官比中原人来得深邃,眸色要浅一些,透着些琉璃色,可却也是个明眸善睐的浓颜系美女。
两人目光一触,徐皎将种种思虑压在眸底,轻声曼笑回道,“匐雅郡主谬赞了。”
匐雅郡主——匐,正是瞻匐花的那个匐,足见珍贵。乃是北羯叶护苏农拓之女。
在北羯,叶护可是大权在握,地位仅次于可汗,即便是诸位特勤也要敬让三分之人。
苏农部也是北羯贵胄中,除了皇室墨啜部与后族阿史那部之外,最为强悍的一支。不过因着阿史那部是前朝皇室,与如今的皇室墨啜部之间关系有些微妙,苏农部自始至终与墨啜部交好。如今的叶护苏农拓更是与墨啜处罗交好,很得他的信任。
这位匐雅郡主是苏农拓连生了七个儿子后才得来的女儿,自是视作掌上明珠。因着这个,刚出生就被墨啜处罗册封为郡主,在北羯,她虽不是公主,却是比之公主还要尊贵的明珠。
她随着墨啜翰一道出使大魏,足显北羯和谈的诚意,而她的话,自然也是分量十足。
她说出那句话后,就是笑望着徐皎。
周遭的气氛却已是一变,墨啜翰都是瞄了她一眼后,轻笑道,“可不是吗?迎月郡主的大名可是在我们北羯都是听说过的,了不得!”他的官话可没有匐雅郡主那么好,带着两分异族的腔调,自然也没能如匐雅郡主那般四个字四个字地说话。
“原来是这样。”太子笑了两声,随着这笑,气氛陡然松缓下来。
“翰特勤和匐雅郡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这里就是给你们安排的住处!今日,暂且先安顿下来,休整一番,明日父皇在宫中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话锋一转,太子说起了客套话。
墨啜翰淡淡哼了一声,别开头去,倒是没有再多看徐皎一眼,径自迈开了步子。
那神态很有两分高傲之态,至少比他们的太子殿下要高傲了许多。
匐雅也随在其后,被人簇拥着带走,离去前,对着徐皎尚算和善地一笑。
望着他们的背影,徐皎长舒了一口气,方才那一出,拜匐雅所赐,算得勉强应付了过去,旁人她都不怕,唯独只怕……徐皎想着,蓦地抬眼往某处看去,却不想堪堪好,就撞进了一双眼尾上挑,此刻显得格外深邃的桃花眼中。
徐皎心头蓦地就是一沉,她唯独只怕一人看出端倪。
她不知道自己表情管理如何,只知自己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可景钦却不过定看了她片刻,就收回了视线,随在众人身后迈步,与徐皎擦身而过,进驿馆去了,面上还是那副澹澹而笑,温润君子的模样。
直到他迈进院门,徐皎才轻吐出一口气,却觉得胸口竟有些憋得闷疼了,她转头望着景钦的背影,眉心轻颦。
北羯使团一路舟车劳顿,这一日要好生休整,因而他们这些负责接待的也暂且没什么事儿,将人接了回来,便可以先告辞了。
徐皎亦是跟着进了驿馆,见匐雅也没有急着四处看,她带来的侍女也忙着归置她带来的行装。说了几句客套话,交代了驿馆中负责的侍婢,她便辞了出来。
太子等人还未出来,徐皎很是绷着心弦,想着等到景尚书他们来了才一道走,主要还是有些心虚,想再探探景钦的态度,方才他那个样子委实让她放心不下,总觉得他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
对于他们这一类机敏锐利,偏又心思深沉之人,她是真的有些怕。
谁知,太子出来后就径直走了。
景钦亦是朝着景尚书一揖道,“祖父,既然这里暂且无事,孙儿便先回一趟衙署了。”
徐皎眼皮一跳,极快地瞥了他一眼,他自然是要回衙署,至于回的是哪个衙署,就不好说了。
只是看他与以往也没半点儿异样之处,实在瞧不出究竟起没有起疑心。
景尚书自是没异议地一摆手,“去忙你的吧!”
景钦便是转身走了。
徐皎轻吐一口气,将那一缕忧虑暂且压下,眼中又是一派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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