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兰既然病着,自然只能让她好好歇着,只是不巧得很,今日我刚好要去长公主府……”
“半兰病着,莫说去长公主府了,就是娘子跟前也不能来,免得过了病气。今日就让负雪跟着吧?”琴娘道,但是长公主府毕竟不是等闲之处,琴娘少不得将负雪叫到身边,耳提面命一番。
等到收拾好,徐皎和负雪主仆二人上了马车,相视莞尔。
“半兰自己病了倒好,否则若真动点儿手脚,婢子这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负雪轻叹一声。
徐皎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睛朝车辕的方向一睇,负雪心领神会,外头驾车的生伯可也是赵夫人的人。
到了长公主府,这回徐皎连长公主的面也没能见着,说是长公主今日在禅室打坐,不让打扰。
乔姑姑直接领着徐皎去了书房,乔姑姑知道她画画时一向不喜人在跟前,放下茶点之类的,只留了负雪伺候着,就领人退了下去,这倒正中徐皎下怀。
转头对负雪道,“快去快回!”后者应了一声,就悄悄从后窗钻了出去。
徐皎则在那一堆画作中翻找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寻到了一幅便宜爹的画作。
画的是菊花与双蝶,瞧上去倒是与徐皎从前瞧过的《菊丛飞蝶图》有些相似,浮翠流芳,蛱蝶翩跹,正正迎合了“野艳幽香,深黄浅白”“飞来双蝶,绕丛欲去还止”的诗意情境,将菊花“物中之英、百卉之杰”的超逸风姿表现得淋漓尽致,真真是一幅绘写菊花情态的佳作。
徐皎瞧着登时有些手痒,细细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就开始铺纸研墨,动手临摹起来。
等到窗扇一声轻细的“咿呀”声后,她陡然醒过神来,转头就瞧见了去而复返的负雪。
她那幅秋菊引蝶图才描了一半,忙放下笔,问道,“怎么样了?”
负雪神色松缓,点了点头道,“已是按娘子的吩咐,传信让卢西一带的兄弟暗中留意了,凌风还没有到,不过婢子已是与当铺约好了,往后若有需要见面的时候,就按着娘子说的法子联系就是了。”
今日出门的目的达到了,徐皎开怀得很,又画了一会儿画,瞧着天色不早,就带着负雪去拜见长公主。
谁知,还是没能得见。徐皎便也索性告了辞,走到门口时,瞧见两个宫女端着药碗从庑廊处走过,往正院方向而去,徐皎的眉心就轻攒起来。
负雪也瞧见了,叹息一声道,“郡主从前最为崇拜的就是长公主了,虽是女子之身,却一样能如男儿般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谁能料想,从前让北羯闻风丧胆的镇国长公主如今却成了一个药罐子?真是时也命也!”
徐皎黯下眸色,没有言语。
主仆二人离了长公主府,回了景府。
刚进门,就听着一把清雅却洪亮的嗓音自侧方传来,“阿皎!”
徐皎回头,见着又是一只公孔雀般的景铎笑着朝她大步走过来,扇子插在他后颈处,可要命的是,他不是一个人,身后不紧不慢还跟着一道身影,穿一身玉白的衣衫,长身玉立,丰神如玉,却是让徐皎一瞬间心底就泛起凉来,是景钦!
徐皎垂下眼去,屈膝福礼,“大哥哥,二哥哥!”
“起来起来,那么多礼做什么?你今日又往长公主府去了?”景铎抬抬手道,目光瞥向身后低眉垂首的负雪——手中捧着的锦盒。
徐皎站直身子,道一声“是”。
“今日长公主又给了你什么好东西?”景铎一脸好奇地朝着那锦盒伸出手去,却不想竟扑了空,那个抱着锦盒的婢女竟是往边上一让,躲开了他的手。
景铎愕了,微微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往那婢女瞧去。
徐皎却是一惊,下意识地抬眼,果然就瞧见景钦眉峰一蹙,虽还是笑着,却着意盯了负雪一眼,那目光有些锐利。
徐皎心口一突,一个侧步,挡在了负雪面前,抬手就拍开了景铎的手道,“大哥哥做什么?这可是我身边的人,你居然想动手动脚?”
景铎一愕,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动手动脚了?
徐皎却已经一瞪他,头也不回地道,“负雪,你先将东西拿回去,谁也别让碰!”徐皎朝着景铎一笑,实则心弦却是紧绷着,颈后的汗毛更是直竖着,关注的是景钦的反应。
负雪应了一声是,低头捧着锦盒而走。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不就是长公主赏你的东西吗?我又没说要,看看也不行吗?”景铎怒道。
“就是不给你看!我就是小气,怎么了?”徐皎挑衅地一瞥他,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服气,不服气你咬我”啊!
景铎颤巍巍拿手指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皎也不理他,说完那一句,就悄悄往景钦望去,见他居然皱着眉往负雪的背影看了过去。
徐皎心里蓦地一慌,蓦地过去就将景钦的手拉了起来。
景钦蓦然回头,目光落在她握在他的手上,而后又缓缓抬起,望向徐皎。
徐皎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一桩蠢事儿,望着景钦,倏然扯出一抹甜笑道,“二哥哥的伤可好些了?”
说着,将那只手抓起来,低头看得仔细而专注,“二哥哥往后可是国之栋梁,这手说不得就是一代文豪名臣的手,可得好好护着呢,这还有些痕迹,看来药还得继续上。”
一席话说得那叫情真意切啊,掷地有声地说罢,徐皎点着头,抬起脸来,自认面上定是一脸的严肃认真,可下一秒,却险些破功。
景钦也正望着她,面上惯常的笑意消失了,一双眸子深邃如海,紧紧盯在她面上,让她的心……更慌了。这只笑面狐狸难道又怀疑上了?
心一慌,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甜美了两分,“二哥哥千万要保重自己啊……”
景钦终于移开了视线,徐皎如释重负将手松了开来。
景钦低头望着掌间的伤,淡笑道,“二妹妹居然这么关心兄长啊?既是如此,今日又要劳烦二妹妹来帮忙上个药吗?”
“这个……”大可不必吧?徐皎的笑容有些发干了。
“玩笑一句,二妹妹不要当真。”景钦话锋一转,徐皎的心刚要放下,却听着他又笑问道,“你那个侍婢唤作负雪吗?真是个好名字!”
我靠!徐皎在心里怒骂一句,这是请她坐过山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