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恕没有杀他们,甚至也没有打他们,罚他们,他只是在听完他们的话后,就是一言不发转过了身,大步朝着府门外的方向而去。
只浑身上下却是带着浓重的杀气,就好似刚从地狱里浴血而来的修罗,带着神挡杀神,佛阻弑佛的杀伐之气。
“你去哪儿?”苏勒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上前,一边问着,一边试图将人拉住。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却是顶着漫天大雪,急匆匆跑了来。
赫连恕脚步微微停住,苏勒亦然。
来人见得他们,却是忙跑过来,张口便是满腔的急切,“赫连都督,我家郡主不见了。”是负雪。
“今日,我们从桐记离开后不久,就听见了狼哨声,郡主担心是赫连都督有事,放心不下,所以差遣了婢子去探个究竟。”
“婢子循着哨声而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按着郡主的吩咐,拐去正华街买了两包糕点这才回了府,谁知郡主却是还未曾回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郡主回来,婢子就知道定是出事儿了。婢子与红缨不敢声张,只推说长公主府有事,郡主还留在那儿。婢子与红缨也要来伺候,这才出了府来。也不敢去惊动旁人,只得来请赫连都督帮忙,一定要将我家郡主带回来。”负雪说着,一双眼角已是微微红了。
“红缨呢?”苏勒轻声问道。
“她去沿着从桐记回景府的路悄悄找人去了。”负雪轻声应道,便又抬起眼,殷殷切切望向赫连恕。
苏勒亦是跟着转头看去。
入目,却是一张再世修罗般,冷峻酷厉的脸。
徐皎醒来时,眼前并没有什么遮挡,一片亮堂。入目就是一片金色绣花的帘帐,边上还有一盏明晃的水晶灯。
徐皎小心地用余光察看四周,发现屋内除了自己并无其他人,这才敢转动眼珠子悄悄打量她身处的这间屋子。
这么一打量,她却是微微颦起眉来。她所处的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是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些许雅致,地上铺着雕花团纹的小青砖,一边是门,另外一边垂挂着珊瑚珠帘,有一方露台,侧边则有一扇窗。
四下里隐约传来笑语声声。
这里是兰舟?
来过一回,她当时对兰舟这么大手笔地用珊瑚珠做帘子印象颇有些深刻。
既然醒来了,自是不能任人宰割。
只是,徐皎还不及动,就听着露台处传来了说话声。
“真的不用进去看着吗?”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的却是羯族话?
徐皎微微一愕,眸中暗光闪现。
“你小点儿声,里头躺着那位与赫特勤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咱们还是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得好。”另外一人显然谨慎一些,轻声回道。
先头那人嗤了一声,“怕什么?那迷烟的药效强着呢,她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至于你说的赫特勤若不在意她,咱们怕什么?可若是赫特勤果真赶来救她了,那她更是一条死路,一个死人,你也怕?”
“你真的亲耳听见了?上头的意思当真是只要赫特勤来救人,就要就要将她杀了?这可是大魏的郡主,用得好说不得还有大用处,就这么杀了,不可惜啊?”
“你还不知道上头有多么忌惮中原女子吗?若赫特勤真对她上心,那她也就活到头了”
“你说赫特勤会来救她吗?”
露台外渐渐没了声息。
徐皎眼中却是沉黯下来,原来,她居然也能成拿捏赫连恕的棋子了,心中一时难以名状的复杂。
只是,此处确实不能再留了。
徐皎竖起耳朵,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停下,除了远处传来的丝竹声和莺歌燕语,还有隐约的水声自然有水声,兰舟本就引了水入内,房屋皆是建在水上,而且,为了叫舟,每间屋子都如同水榭一般,是半临空的状态,水道就在屋下。
徐皎闭上眼睛,听着水声,还有那些咿咿呀呀的丝竹声传来的方向,在脑中回想起从前见过的那张苏勒所绘的兰舟平面图。
半晌后,她睁开眼来,眼中一派清明,已是大概清楚自己处于兰舟的什么位置。
她动了动手脚,略有些发软,但活动自如。这些人看来对他们的迷药很有信心,料定她逃不了,竟是连她的手脚也未曾绑缚。
徐皎悄悄爬起身,一边听着露台处的动静一边小心地脱去了鞋子,露台与床榻摆放之处中间有一架屏风,作内外之别,这倒是无异于帮了她。
她悄悄下了地,借着屏风的遮掩,蹲着身,一寸一寸挪到了窗下,借着外头的喧嚣声,轻轻动了动窗扇,她的运气不错,这些人果真是小瞧了她,压根没有以为她会逃,连窗户也只是从内里插上而已。
她不敢着急,蹲在那儿默默等着。
她记得兰舟每日都会有很多表演,一旦到了精彩处,免不了喝彩
她静静等着,连呼吸也都悄悄屏住了,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赶一下的,她按住心口,就怕被人听见。
等了也不知多久,明明是冬日,虽然这屋里也不冷,却也比不上家里暖和,可她却悄悄出了一身的汗。
就在这时,一阵喝彩声骤然响起
就是这个时候
她轻悄且快速地将窗栓一抽,将窗扇拉开,踩着墙壁,借力跃上窗框,再滑下去,踩着边缘反手将窗户合上,这一套方才等待时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次的动作,顺利完成。
有赖于这大半年的苦练,她的动作虽说比不上一只猫,却也敏捷了许多,借着那声声喝彩,侥幸没有惊动露台上的两人。
她没有直接滑进水里,死死贴在窗户边缘,快速地四处一打量,便是抠着墙壁,借着那墙壁上凸起的那一寸多一点点的边缘,往旁边缓缓挪去。
到了隔壁厢房处,她伸手一推,运气不错,窗户没有从里上栓,窗扇应声而开,徐皎跃进屋内,一转头,她对上一男一女两张怔愣的脸。
这两位居然不顾时辰还早,外间还那么热闹,就已经滚在了一处,大战正酣。
三人大眼瞪小眼,房间内一瞬诡异地安寂。
下一瞬,那下边光着身子的,应该是兰舟的姑娘,正待张口尖叫,却不等她叫出声来,已是被冲过来的徐皎狠狠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