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儿时戏言
祁慕寒交给祁成皇关于太后的罪证,只有一个:就是傅太医在病重之中,交给章知尧的证据——一个当年祁慕寒病发时,装着他血液的琉璃瓶子。
这东西是当年傅太医为祁慕寒诊治荨刺毒时,太后威胁傅太医,从祁慕寒身上取来的。
这些毒发时的血液,其实就是毒液,当日祁晟派邵平入宫谒见太后时,取的也正就是这些“毒液”。
后来祁晟将这些“毒液”,一次用在了城外意图杀死祁慕寒,一次用在了所谓的“江东百姓”身上。
祁成皇并没有在朝上公开太后做的这一切,毕竟祁晟军变的丑闻已经足够震惊天下,他决意用这个证据来让太后缴械投降。
太后也很快妥协了下来,祁晟的事情对她冲击不小,加上这件事,她已经无力再维持太后党的颜面,朝中的外戚势力渐渐被一褫到底——这是后话。
祁晟军变的第二天,祁慕寒留在了宫中,处理接下来的各项事务,暂时不能回府,便派遣了人到府中与公孙薇说一声。
公孙薇彻夜未眠,从暗卫口中得知了祁晟军变一事,就在后院里的凉亭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满城都传着祁晟兵变失败的消息,其中祁慕寒与苏炙夜联手平定了叛乱,祁慕寒于万千军中临危不乱的气度、苏炙夜替祁慕寒挡了一刀的英武举止,迅速从宫中传出,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
公孙薇眼底青紫,一直等到晌午时分,才等来了祁慕寒。
祁慕寒一日一夜未合眼,军变之后更是留在宫中处理了一大堆事务,这时候才回府。
公孙薇在凉亭里坐得头一点一点的,差一步就是熟睡状态,一听见王府门口马嘶声,就飞奔出去,见祁慕寒下了马车,正要跑过去,忽然刹住了脚步。
玉妩颜随后而至,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往王府里走。
她才发现祁慕寒脸色苍白,额头沁汗,顿时想起在巴尔库城时,有一天夜晚他被暗卫叫了出去,回来的时候也是脸色苍白到极点。
祁慕寒的头几乎抬不起来,玉妩颜扶着他经过公孙薇的身边时,也无暇与她多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公孙薇想开口问什么,见祁慕寒这个状态,也只好缄默不言。
玉妩颜扶着他到疗伤的后堂,公孙薇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见那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她在门口发怔了很久,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最后垂着头离开了。
室内,祁慕寒褪去了外袍,嘶哑着声音道:“薇儿呢?”
他下马车的那一刻,实在太虚弱,并没有见到等候在门口的公孙薇。
玉妩颜边取针,边摇头道:“不知道。”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让祁慕寒放宽心接受她的施针,多余的念头只会影响他治疗的效果。
她捧起他的右手臂,只见那青紫色线又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有些心惊起来,她不知道此前祁慕寒连吃了两枚药丸,暗自压下了荨刺毒,如今看到他这个状态,知道祁慕寒的荨刺毒其实一点也没有减轻。
“苏豫前去江东寻苏赫了。”玉妩颜道,“希望他能找得到,你的毒就有希望治愈了。”
祁慕寒没有说话,在暗自计算自己的时间——他不能完全把希望放在外界。
这边玉妩颜在给祁慕寒治疗,那边公孙薇只能走开。
她茫然地束手站在正堂前,直到一名暗卫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上。
她拆开看了,思考了一下,唤过人来备马。
半个时辰以后,她出现在苏炙夜的府邸。
庭院深深,阳光洒遍,唯独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你没事吧?”公孙薇看着失血过于严重的苏炙夜,“怎么不唤商妹妹过来?”
苏炙夜:“我不想让商墨云担心。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殿下还在等着我。”公孙薇咬了咬嘴唇,望着他那片伤口,“他施完针,若见不到我——”
“公孙薇。”苏炙夜看着她说,“你考虑祁慕寒的感受已经够多了。再说,我都这样了,你来探望朋友有什么问题?”
他还是为救祁慕寒才受的伤——公孙薇心想,于是轻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替我把那个匣子拿过来,好不好?”苏炙夜半靠在床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取桌上的一个红色的匣子。
公孙薇将匣子取过来,他示意公孙薇替他打开。
公孙薇打开以后,愣了一下,一枚琉璃珠子静静躺在匣子里。
那一年冷宫里的欢笑又栩栩如生地幻化在眼前,公孙薇低头看着这珠子,半晌没说话。
“公孙薇。”
“嗯?”
“你就没有一点想起我们的小时候吗?”苏炙夜伸出手,示意她把这枚弹珠拿出来,“你总在躲避我,是不是害怕些什么?”
害怕?我害怕什么?
也许是一夜没有睡,公孙薇有点发怔,信手捻起这弹珠,放到苏炙夜的手心里,手指不小心接触到他的皮肤,像触电一样,马上缩回了手。
苏炙夜将珠子放在掌心,视若珍宝地捧着,说出了一句打开公孙薇记忆阀门的话——
“当年在冷宫里,你常来找我玩耍。我们常在那个空的佛龛里玩弹珠,我赢得多,你总是输。有一次,终于是我输了。你还记得我们的赌注是什么吗?”
公孙薇别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苏炙夜笑着:“你说,如果你赢了的话,将来就要娶你,我答应了。”
公孙薇嚯的一下站起身来。
苏炙夜一把拉住她的衣角,“别着急。我不是要你兑现诺言。放轻松点。”
公孙薇:“我该回去了。”
苏炙夜笑道:“这么狠心吗?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陪我吃一顿晚膳也不愿意吗?”
公孙薇缓缓转过头来,“炙夜,那只是儿时戏言,就像祁慕寒当年对乌罗那样的无心戏言。而且你也知道我爱的是谁。”
“我知道。”苏炙夜一点也不难过,“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而已。如果邀请你的是章知尧、齐凌,你会这样拒绝吗?”
公孙薇发了会呆。
“你在怕我。”苏炙夜摊手一笑,“你害怕自己会对我产生朋友以外的情愫?”
公孙薇大声道:“绝对没有!”
“那在我府上吃一顿饭,会怎么样呢?”苏炙夜道,“怕我吃了你?”
“没有。”公孙薇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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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我很奇怪。”王府里,玉妩颜继续一边替祁慕寒施针,一边道:“刘闸留下的那匕首,我仔细看过了,上面确实淬有剧毒,炙夜却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家伙比我还百毒不侵。”祁慕寒答道,“他当年中过荨刺毒,是苏赫治愈了他。”
玉妩颜的手停滞了一下,“为何我之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祁慕寒:“都是过去了的事情,而且那时候炙夜还未恢复记忆,我也不想提。”
还有一个真相他没有说出来——苏赫替苏炙夜医好荨刺毒以后,苏冕便将炙夜接到了身边,开始教习他武功,而苏赫不久之后,完全失去了踪影,至今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件事情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帮助,徒增烦恼而已。
“还有一件事。”玉妩颜边施针边缓缓道,“炙夜对薇儿......”
祁慕寒沉默片刻,语气森寒道:“那是我妻子。”
玉妩颜看他这个样子,噎下了心中一个大大的疑问:你既然那么看重薇儿,为什么明明知道炙夜对她有意思,却装看不见?
玉妩颜怕他思绪太过,会影响疗效,便换了个话题道:“经过昨晚,这下陛下知道我是你的心腹了。”
“无妨。”祁慕寒道,“他对江东势力的看法,也与从前不一样了。”
“你发现了吗?”玉妩颜对祁慕寒道,“陛下的病,似有蹊跷。我与小尧交换过意见。”
祁慕寒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与章大夫这么熟了,管他做小尧?”
玉妩颜笑了笑,从他出征以后,萤火在京城的互动开始说起,听得祁慕寒笑得连连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又是酉时,玉妩颜终于替祁慕寒施完了针。
祁慕寒痛楚稍减,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公孙薇,却听得暗卫禀报:晌午时,有人给太子妃递了一封信,将她唤走了。
“是谁?”祁慕寒脸色沉了沉,“为何她出去,没人给本王禀报一声?”
玉妩颜在旁边纠正道:“你现在是太子殿下,还自称‘本王’?”
祁慕寒没管她,继续追问。
当得知是苏炙夜将公孙薇唤走,同时也因为暗卫熟知苏炙夜,故没有冒昧去打扰正在疗伤中的自己,他脸色愈加难看。
“备马。”祁慕寒令道,“我去接她回来。”
暗卫正要接令而去,那边王公公突然来了,带着祁成皇的旨意,宣祁慕寒马上入宫一趟。
“听说是柰城那边出了点问题。”王公公说,“还是得劳烦太子殿下入宫,与陛下商量如何应对。”
祁慕寒无奈,只能交代暗卫亲去接公孙薇回来,自己匆匆与王公公入了宫。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