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忙前忙后的李夫人,以及什么都不用做却坐享其成的林姨娘,稻花的心情就好不起来,呆呆的坐在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棋盘。
“我说怎么见不到你人呢,原来是跑到这里来多清闲了。”萧烨阳带着得福走了过来。
稻花抬眼看了他一眼,意外道:“你不是在和三哥他们打牌吗,怎么出来了?”
萧烨阳自顾自的做到稻花对面,扇着扇子说道:“那纸牌一开始还有点意思,可熟悉了规则后,只要能记牌,次次都能赢,这就无趣了。”
稻花无语,合着这人是嫌太简单了呀:“你可以不用记牌的。”
萧烨阳耸了下肩:“这可由不得我,看一眼就记住了。”
稻花撇了撇嘴:“你倒是跟我显摆上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萧烨阳瞥了一眼稻花,心中纳闷,之前离开的时候还眉开眼笑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得不高兴了?
“谁惹你了?”
稻花抬眼瞥了一眼萧烨阳,想将心中的烦闷说出来,可一想到对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从小接受的也是三妻四妾这一套世俗教育,根本不会明白她的心情,便垂下了头:“没人惹我,是我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萧烨阳看了看稻花,又扫了一眼棋盘,笑道:“要不要来几把,正好让我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稻花本来是没兴致的,可见萧烨阳也是想让自己开心,便点了点头:“来就来,但是你得让着我点,要不然,我就不下了。”
萧烨阳顿时无语了,什么时候他找人下个棋,还要先被威胁一番才能下了?
罢了,看在这家伙今天生辰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两人开始落子。
萧烨阳见稻花手中的白子简直是乱下一通,而她这个人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不得不一边下一边进行指正。
“你到底怎么了?跟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这可不像你。”
稻花抬眼看过去,好奇道:“不像我?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呀?”
萧烨阳愣了愣,随即还真垂眸沉思了起来。
稻花是个什么样的呢?
有趣、胆子大,和别家或娴静、或柔弱的闺阁小姐都有些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别样的活力。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笑起来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好似一束阳光照进了的心间。
还有那极富感染力的笑声,听到之后,会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欢喜起来。
有些随性,又有些恣意,还有一些男儿的洒脱不拘。
安静的时候呢,又很娴静,宛如月下娇花,旖旎美好,视之心动......
稻花见萧烨阳竟在她面前发起了呆来,不得不伸出手在他面前晃动了几下:“喂,想什么呢?”
萧烨阳回神,稻花迷糊懵懂的脸庞就这么闯进了眼帘,刹那间,萧烨阳只觉呼吸一滞,想到刚刚脑海中浮现的稻花身影,一时间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咳咳~”
萧烨阳飞速扇了扇手中的折扇,移开视线,这才开口说道:“反正不是现在愁眉苦脸的样子,你每天都应该是笑着的。”
稻花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每天都笑着?我且问你,你是尊贵的小王爷,你可会天天都高兴?”
也不得萧烨阳回话,又自顾自继续说道,“连你这样的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更何况是我。”
萧烨阳瞥了一眼眉宇间带着郁色的稻花,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
闻言,稻花笑了笑,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刚看到我父亲给他的妾室送吃的,我有些不痛快罢了。”
萧烨阳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小事也值得你在这里干生闷气?”
听着萧烨阳不在意的语气,稻花眉头蹙了蹙:“我不应该生气吗?我娘忙前忙后的操持着这个家,可我父亲却把他的关心和爱,给了一个什么都没付出过的妾室,他这样做,把我娘置于何地了?”
萧烨阳神色一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稻花继续道:“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一方面要求女子传宗接代、打理后院,一方面又要求女子不得善妒。”
“可是凭什么呀?凭什么女人就要这样无条件的付出,而男人却可以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
说到这里,稻花抬眼看了看萧烨阳,顿了顿说道:“其实,我挺喜欢休夫记那出戏的。如果生活中的丈夫真如戏文里面说的那样,那女子可以提出和离休夫,那可真的是一件幸事。”
一听这话,得福立马紧张了起来,看了看萧烨阳,又看了看稻花,一副急得不行的样子。
萧烨阳眸光闪烁不停,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挣扎,最后抬眼看向稻花:“可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呀!”
这话一出,萧烨阳立马就看出稻花的脸色冷了下来。
“怎么,你也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应该的吗?”
稻花的声音有些冷,嘴角还钳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萧烨阳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也没说。
稻花讽刺道:“别的人家如何我不知道,就拿我家来说。”
“是,我父亲确实是在外头辛苦打拼,才为我们这个家支撑起了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可是对于这个港湾,我娘也没少添砖加瓦呀。”
“我娘上要孝敬公婆,下要教养子女,除此之外,还要打理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管理一院子的奴才丫鬟,之后还要对外应酬交际,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劳心劳力的事?这不比我父亲在外做事来得轻松?”
“没有我娘的辛苦付出和维护,所谓的港湾也只是一盘散沙,经不起任何风吹浪打。”
“既然双方都付出了辛劳,那么享受的权益是不是应该对等呢?”
“可你看看,在这个家里,我父亲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到小妾那里去嘘寒问暖,每当这个时候,他可有想过我那还在为这个家劳累的娘。”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娘全心全意的付出了,不仅没得到一丝该有的关怀,还得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同育子嗣,她的心该得有多伤呀?”
稻花这番话完全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来说的,这和萧烨阳从小到大听到的、学到的,女人为家付出,是应该的、是必须顺从的,否则就是大逆不道的说法,完全不一样。
于是他愣住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久远到已经模糊不清的画面来。
画面中,一个女人决绝的踏出了平亲王府,任由还是孩童的他哭着、喊着、追着,头也不回。
原来,换个角度考虑,那女人过的竟是这么的不如意和心酸。
他错了吗?
他是不是不该一直恨着那女人?
稻花叹了一口气:“我们家这还算好的,我父亲只有两个妾室,像别的大户之家,妾室少则三两个,多则无上限,那些人家的当家主母,该有多糟心呀!”
萧烨阳一脸复杂的看着稻花,想了想说道:“那是你父亲的妾室,你也没法改变什么呀?”
稻花:“我是没法改变什么,可我可以护着我娘呀。”
萧烨阳凝眉:“那也是你父亲,你不能厚此薄彼?”
稻花摇了摇头:“不一样的,父亲有妾室,他的子女不止我一个,就算没有我,他也会有别的儿女孝顺,可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大哥和四哥,又常年在书院读书相陪,她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还有,我之所以能来到这个世上,我父亲是出了一部分力,可我娘却是付出了生命的危险。”
“女人生孩子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冒着生命的危险生下我,我多护着她一些不是应该的吗?”
闻言,萧烨阳心头猛的一阵,太阳穴突突的猛跳。
‘你这小家伙,可得好好的长大,你娘为了生你,可是整整疼了三天三夜,直接去了大半条命呢,长大后,你可得好好护着你娘。’
和蔼慈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萧烨阳的心,突然感到异常的难受。
稻花见萧烨阳没反应,也不在多说。
之后,两人都很沉默,你一子,我一子的下着棋。
身后,得福和王满儿都一脸担忧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