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旦芷蓝当值去了,她就一个人在屋子里琢磨,有时实在想不通,权力的吸引力真的有这么大吗?为了权力,可以践踏他人的生命,随随便便几条人命甚至几十条上百条生命在他们面前如同蝼蚁一般,为了一己私利,全然不顾他人。
若他们这次真的把萧大人打压下去,甚至逼得汉元帝杀了萧大人,对整个大汉朝堂无不是一次大的动荡。
而发生这样的事,若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人嫁祸所为,那么这一切最后都要算到萧大人的身上。无论他原来是何等的位高权重,甚至在官员之中,在民间有多大的威望,此刻怕也是再难保得住了性命了。
为了在刘康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集中精力布局,瓦解他的势力,他们可真是煞费了苦心,一出手就是太傅、御史大夫。
策划这件事的究竟是什么人?太子又是否知道?他心里有数吗?
或者仍是那个石显不成!此人为何要这么恶,这么大的一件事,如果能抓到他的把柄,是不是就可以把石显治罪?
汉元帝对石显的信任,在上百条人命面前,是否值得他去治他的罪?王嫱没有一丝的把握,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慢到虽然刘康才离开一个多月,她却仿佛经历了几十年一般。
望着窗外已经渐渐凋零的梅花发呆,谁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它熬过了寒冬,可谁又能想到,它最终却倒在了暖春里。
这日王嫱坐在床上身后垫着厚垫子,看着芷蓝手上拿着绣架笨拙地绣着蔷薇花,不禁失笑道:“你这样的女红,当初蔡嬷嬷是怎么看上你,把你叫到太后跟前服侍的?”
芷蓝斜了眼王嫱道:“连你也笑话我,就因我的女红实在太差,所以才学的。唉,可是,我天生没有那个天份,你看,这几朵花我都绣了几个月了,还是这么歪歪扭扭的,像爬山虎似的。”
王嫱打趣笑道:“爬山虎可比这好看多了。”
芷蓝干脆丢了绣架:“算了,不学了,反正我也不是那块料。”
“你的擅长在奉茶上,不如就把茶道学精了,咱们国人喝茶有悠久的历史,要学好学精可没那么容易。既然不擅长女红,就不要平白添自己的懊恼,这人世间让人烦心的事太多了,又何必再自讨不开心。”
芷蓝看着王嫱,轻叹一口气道:“姐姐,听康老公公说,这几日萧大人一直在狱中喊冤呢。他说绝无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派人一直跟着的,且早就下令给他们几人,除非灯进了水灭了,或是灯油烧尽自然灭了,但凡六条蟒蛇灯还有一处有灯火的绝不能离开,要直到所有的灯全部熄灭才能离开。”
果然,她当时见到的是真的,萧大人确实有安排人盯着那几盏河灯的。
“那皇上怎么说?可有派人去查?”王嫱问道。
芷蓝点头道:“皇上当即命人去把萧望之所说的那两个人找来,然而找了几天,到最后,却在落叶村的那八十七具尸体里发现了这两个人。”
王嫱的心猛地一跳,怎么可能!若是萧大人真的有派了人跟着,那两人就绝不可能会被火烧死!看来这件事就是人祸,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萧大人,将他一把拉下马。
为了拉一人下马,为了斗争,却要拉无辜的几十条百姓的生命做垫脚石,这些助他们往上爬的垫脚石难道不是被鲜血染红的吗,他们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踩得上去。
汉元帝会不会暗地里派人再去调查?萧望之毕竟是太傅,是帝师,是御史大夫。汉元帝虽在历史上并不是一个圣明的皇帝,但也绝不是一个昏聩的暴君,不可能发生一件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不调查就判了大臣死罪,何况萧大人还是先帝留给他的铺政大臣,是他的老师。
“仵作可验过尸?这两个人是真的被烧死的吗?”
芷蓝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烧得面目全非。”
“烧得面目全非又怎么辨认就是那两个人呢?”
“其中有一人是六指,还有一人的身上的腰牌还在的。”腰牌由生铁铸造而成,确实不容易烧化,可这些东西并不能作为辨认那两个人就是萧大人派去的有力证据。
“那皇上可还有派人在查?”
芷蓝道:“今天早上皇上来向太后问安,太后问起过。皇上说所有的事查到这里停滞不前了,朝中有很多人向皇上提出要严惩萧大人,皇上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难道就这样了吗?不再查了?”
芷蓝无奈摇头道:“不清楚,我看皇上也是一愁莫展的样子。不过太后说,萧大人是三朝元老,又是皇上的太傅,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盖棺定论了,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要一一查清。”
“皇上答应了?”王嫱急切问道。
“皇上说要查也只能暗中查了,但廷尉那里要早日结案,现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多百姓在落叶村的废墟那为亡者伸冤。有些大臣就拿这件事在朝堂上吵,还带来了百姓的请命书。所以皇上说明着再查已经不行了,虽然疑点重重,若一定要查可也只能转成暗中调查。”
王嫱轻哼一声道:“若是万一到时真的查出与萧大人有哪怕仅仅一丝丝的关系,那些落井下石之人就会把这丝关系放大百倍千倍,到那个时候萧大人要想洗清只怕是不可能了。”
芷蓝看着王嫱道:“太后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芷蓝又压低声音在王嫱耳边轻声说道:“听蔡嬷嬷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子也在暗中调查。”
想起初十那日太子把自己从清河王手中救出来,果然太子已经着手了,心突地一跳忙道:“芷蓝,你可有办法见到太子?我想问他一些事,你能否帮我约到他?”
芷蓝想了想道:“太子每日巳时都会去上林苑练箭,到时我可以在那必经之路上见到太子。姐姐放心,我去约太子,定好地点和时间后,我再来通知姐姐。”
王嫱默默地点了点头。
当日傍晚酉时三刻,王嫱在那片当初差点要了她和平都公主命的荷花池旁见到了太子,寒风中的太子立于荷花池畔,望着满池的烂叶,让王嫱觉得他竟是如此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