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面色死灰,眼里透着绝望,望住素格嘴里嗫嚅着。不过终究没说出来什么,被两个小太监拖着,凄惨的叫着救命,奴才冤枉,渐渐远去了。
一百板子打下去大约是活不成的,素格心里惶然,又颇为惊讶,皇后主子从来不是这样大的气性啊。莫非人有了身孕,就焦躁起来了?
她一路惴惴,跟着回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十分安静。她打帘子进去,殿内气息扑了出来,皇后站在门外停了一会,抽出帕子掖了掖鼻子,才提袍进了殿。在慈宁宫呆久了她不觉得,现在转一圈回来才发觉,殿内药味原来这么重。
海若担心的瞧瞧皇后,皇后面色如旧,道句不碍事,先领头往太后榻前去了。
玉荣跟大黄总管都不在里面,只有两个小宫女站着。
太后侧身冲着里面,身形不动。素格怕是她走了后又睡着了,便越过皇后,轻轻探身去瞧,太后那里阖着眼,鼻息均匀。试着唤了声,也没动。
她为难的去瞧眼皇后,要一直这么没动静,皇后这趟许是白跑了。扭头就见皇后一直凝视着太后,这时上前微蹲了蹲,“给皇額涅请安了。”
皇后的声音在静谧的殿内十分明亮。隔了会儿,太后微哼一声,翻动了一下,她立即过去扶了太后起来,垫上高高的引枕。
皇后打量了一番,不过隔了几日,太后发色白了许多,人小了一圈。缩在那里极委顿。
殷勤的上前压了压被子,“皇額涅,我来了。瞧着您气色好了些,看来那药还得接着吃。”说完偏身坐在海若送来的杌子上。
太后听了气息急促了起来,一指海若,“你出去。”
海若微愕,便墩身行礼,却行要退出去。
皇后扬手道,“慢着。”复回头噙笑瞅太后,“皇額涅,这个丫头跟我跟惯了,也没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皇額涅既然叫了我来,要说什么不必藏着。”
太后气息紊乱,好一会儿才在素格的安抚下平息了下来。那俩小宫女早懂事的不见了。
她再笨,也觉出今儿气氛不对,想着自己也不该呆下去,便慢慢往后退,留太后跟皇后自己说话。
这回是太后留了她,“素格留下。”身子虚弱,连声口也不如往昔,这一声倒像是哀求。
她闻言僵了僵,硬着头皮应声“嗻”。垂手站了一米之外,泥塑木雕般当起了哑巴。
缓了缓,太后妥协道,“罢了。今儿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我让人往前面去请来几回,皇帝都没来。額涅问你,皇帝身子如今怎么样了?”
皇后沉吟着,手里拿着帕子翻来覆去,“万岁爷的身子,不瞒皇額涅,自乌林珠去后,一日不如一日。因此乾清宫那边吩咐了,后宫没有重要的事,都不用报到御前。”
太后惊的腾的坐直了身子,“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报过来。皇帝,皇帝怎么会成这样子?他身子就如此不成了?”她哆哆嗦嗦的要起来,“传令下去,我要去乾清宫。”
素格迟疑着要迈步上前,皇后坐在杌子上低笑了一声,“素格,快扶了太后躺下。”转头劝太后,“皇額涅,您这脾气可是越来越急了,刚不说了嘛,万岁爷说了,没事不用到御前。”
太后喘着气翁声道,“那是你们,我是他額涅,皇帝的身子事关社稷,我自然要去瞧明白。别是哪些坏了心肝儿的憋着心思想害他。”
皇后噗嗤一笑,“皇額涅,您可是想多了。主子的身子不好到现在,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难不成您一点没疑心过?”
素格越听越害怕。以往恭敬和婉,贤良淑德的皇后,今儿完全变了个人。她偷偷瞧去,皇后的眉眼也不再似以前那样总是低垂着,见了太后就一副讨好的笑模样。
这会儿舒兰活过来了。还是以前那个说话伶俐,眉飞色舞,好强争胜的格格。
太后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却一直没见皇帝过来请安,心里觉得古怪。平日皇帝是每日都要来慈宁宫的。自己叫人去请了几回,回来都答复,没见到皇帝就被打发回来了。
她病着,琢磨着这事只能问皇后了。可皇后的话让她此刻简直如被雷击。
皇后好整以暇的将荷包上的穗子抚平,一头道,“皇額涅您难道一点都没怀疑过,皇帝为何一直不来后宫吗?六宫多年不得承恩,阴阳不调和,子嗣也不多。您却一直是说皇帝心系天下,才冷落了这些嫔妃。有时候我也在纳闷,您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所以才装的相信万岁爷十二个时辰都在治理朝政?”
太后寒了脸,指她厉声道,“皇后你得知道自己的本分!这些话也是你说的?给你主子脸上抹黑,你有什么好?莫要忘了,他不好,你们这些人统统都好不了!”
皇后往后一歪,搭着海若的手,拿手轻抚自己胸口。“皇額涅别生气,您这么说话要吓坏我肚里的龙孙呢!”
素格站不住了,腿直打弯儿,想缩到后头又不敢有动静。只恨不得自己这会变成透明人,风一吹就吹到外头去了。
皇后这是想干嘛,顶撞皇太后,还口出怨言,论罪就是忤逆,要处死的啊。
可皇后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些年,六宫就是个摆设,万岁爷在乾清宫里过得多逍遥,只瞒着您罢了。后宫冷了多久,他就快活了多久。到现在,他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皇后说完,仔细瞧着太后脸上的变化,心里冷笑不止。
这几年在后宫里,她空担着个皇后的名儿,比起来还不如当年的乌林珠。
皇帝宠佞幸,亲贵妃,却唯独处处苦心孤诣的防范她这个嫡妻。这些年,她没有得到半点中宫的荣宠,有的只是屈辱。这座皇城,早已将她心冻成冰。
没想到她还有今日,可以站在这里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