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伺候的,侍寝是特等,她虽没明说侍寝,可这样入宫就抬举做姑姑的,其他人也都另眼相看的。素格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也不算恭维,便不再客气,跟着皇后进来。到底不肯炕上坐,欠身半坐在杌子上,陪皇后闲话。
南窗下,景仁宫的一切尽收眼底,正殿前阔大的月台上,几盆艳红的杜鹃和胡姬花开的正好。
皇后望着藻井顶绘的二龙戏珠,闷闷叹气道,“福慧比我命好。”
素格心里一动,“她可有什么好,头里不是娘娘,连条命只怕都要丢了。她跟我说,心里感激,想绣些玩意儿孝敬,又知道宫里人手都巧,不敢献丑。”
皇后莞尔道,“亏她惦记着,以往咱们姊妹里头,就她这个闷嘴葫芦手偏最巧,我还偷偷下了狠心,非要绣出条二龙戏珠汗巾子来,一定要比她绣的好,可惜了,后来进了宫,这些都顾不上,全撂开了。”
说完指着藻井里那两条金龙,“即这么着,就让她描着这个样子,给我绣一条来。”
素格见舒兰终于展眉,心下才微微一松。
她跟舒兰在宫里说话总是不能自在。以前她以为是宫里规矩大,拘束了,这回进宫来,她倒是瞧明白舒兰眉头的愁绪。
当后宫之主自然不容易。
就比如鄂扎,喀尔喀那么一片子草原,当家作主尚且不能如意,何况大夏后宫,这么些子人,这么些心思,如今她进宫才两天,都体会到了,想来舒兰的疏离也是有原因的。这么想着,心里倒不肯再远着舒兰了。
“福慧必然千肯万肯,况且景仁宫这气象好,皇上是龙,将来您再有了小皇子,龙气都聚在这儿,就应了这幅画的意思了。”
皇后瞧着她,欲言又止。
“我是个不会说话的,见了您话太多,活打了嘴,主子您别多心,也别嫌弃我。”稍一思忖,便知道提到皇子,又惹舒兰伤心了,心下后悔不已。
她这里转着心思,想用旁的话引开,舒兰却突然探身握紧她,眼里枯涩,看着素格道,
“小素儿,”这是家里奶奶才唤的乳名,只打小玩闹叫叫,大了早就矜持不用的。“你得帮我。”说着,将手里握的热了的黑瓷瓶塞到她手里。
“。。。主子,这是什么?”素格有些慌张,舒兰要是让她去害青宁或者其他嫔妃,她可做不出来。
见素格被吓住,皇后也觉出自己着急了些。歉然笑笑,“放心,不是害人的东西。是男人用在房里的。旁人我都不放心,就想着你能帮我。”
素格听了脸红到了脖根儿,手心像握着块烧红的炭。理了理思绪,慢慢回道,“主子,我伺候太后,平日见不到皇帝。就算他来请安,这些也都不用我搭手。”
别说慈宁宫,就是皇后宫里,吃食也都是拿了黄云龙包袱裹着,到了主子跟前才能打开。
皇后点头,“我知道,不过二月二是个特例。那天我们都要去慈宁宫,亲自做糕饼和菜食,直接奉上去,不会有人封包袱。到时皇帝也会来用膳。那日有道苦菜汤,皇帝最喜欢,我亲自做好,你是太后身边的,就跟着海若送去,慈宁宫小膳房做不了手脚,你在路上加了就是。”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皇后如今见皇帝一面都不容易,再想动手脚更没法子,她思来想去,只有趁二月二这日,宫里讨个过百姓日子的彩头,防范才松些,又都是后妃亲自上手,所以是个机会。
“可万岁爷也不一定会来景仁宫啊!”素格觉得这法子不一定有用。
皇后淡淡笑道,“他初一来,我这里给他用一次,初二再加一次,他去谁那里都成。”
素格有些不明白,要是去了其他嫔妃处,不是给她们做嫁衣裳?费这么大力,白忙活了不是?
皇后似乎瞧出她心里的想法,微微笑道,“甭管谁生,谁生都行,也都是我的儿子不是?”
素格恍然,不管是谁,只要能诞下龙种,中宫膝下空着,要过来养着就是。这样的事也不乏先例。
“外面说,,,,。。。那药一定管用吗?”素格又问。
宫里女子可怜,没有圣宠,下半辈子就得靠子嗣。如今连皇后都要用这样的招数,深宫寂寞可想而知。
皇后知道她的意思,外面都传皇帝不能生育,可她知道,皇帝不是不能,不过在旁事上耗了精力。再者,贵妃这回不就是活生生例子?
可这些她不能跟素格说。
“放心,这药是老二费了大气力才淘换来。叫什么兴阳丹。里面都是养精蓄锐的好药材,人参、何首乌、犀牛角、蛇床子、淫羊藿……对皇上并没有坏处。”这药里还加了雄狗胆、金毛狗肾一类的“阳物”,据说药力十分惊人。
素格回到塌塌里,心里乱的不成。屋子里并排两只木箱,平日里就她跟玉荣,两人都不上锁,木箱不能放,她愁了半天,最后在炕角自己的褥子里缝了,才安下心来,坐着发呆。怎么又是广禄给弄来的药?难道广禄转了性子,准备将来辅佐幼主了?
二月二龙抬头,早起天色就阴沉沉的,往常这个日子十有八九要落雨,瞧着今儿个也不能免。
玉荣打量着素格,“这还没让你值夜呢,怎么眼皮子都青啦?”素格忙取了靶镜,苦逼呢,一晚上的怪梦,现在都挂相了。
玉荣拿了自己的粉,给她抹匀了,“别嫌弃,我这个可是康小主前两日偷偷塞给我的,她最爱捣鼓这些,我瞧着又细又香,舍不得用。今儿先给你试试。”说完扳了脸又瞧,满意道,“果然好东西,一丝儿都看不出了。”
素格道多谢,“我肉皮儿薄,容易挂相。昨晚上大约吃多了,做了一夜梦寻官房。”
玉荣收拾完,催道,“今儿个是正日子,太后主子看得重,可别出差池。”
素格一面给辫稍上缀珠子,一面边应边问,“既是大日子,万岁爷今儿请安来,也要坐会子的吧?”她最怕皇帝,自进了慈宁宫,每回皇帝来了,她都躲着不往跟前凑。
玉荣知道她怕,吃吃笑道,“万岁爷必定来,每年都陪了太后主子用了膳才走。今儿个有大起,会完了那些人才过来。只怕早膳都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