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钰见章雅悠皱眉,心里想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道:“真的是个小要求,而且这个要求郡主不会拒绝的。”
“你自信的样子有些欠揍。”章雅悠冷笑道,她绝不会认为卢钰会做赔本的生意,既然他不赔本,那她就不可能占到便宜,怎么就能断定她不会拒绝?
卢钰笑道:“郡主在桑干河呆了一段时间,快人快语。”
章雅悠道:“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了,你这些粮草棉服什么时候能送到?”
“十天。”卢钰道。
“你还有什么条件?”章雅悠问。
卢钰道:“我听闻郡主善音律,尤其擅吹箫,箫声婉转动听,我想请郡主就在这小院中为我吹箫五天。只要郡主答应了这些条件,签字画押之后我马上命人准备粮草,送往辽阳,如何?”
“我是很想答应你,但是,一天到晚吹箫,连吹五天的话,我大概会把小命交待在这里。”章雅悠苦笑了一下。
玉凌道:“姑娘,奴婢忍不住插嘴,您恕罪!您身为郡主,身份如此尊贵,怎可为他吹箫奏曲呢?”
章雅悠摆摆手,道:“无妨。做大事不拘小节。以后若是有机会,卢世子说不定天天为我抚琴呢。”
卢钰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道:“自然不会如此为难郡主。”
“我答应你了。你今天就命人准备粮草吧。”章雅悠道。
卢钰道:“不急。辽阳的粮草支撑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所以,早五天、晚五天并不重要。口说无凭,我们先白纸黑字写下来。”
章雅悠签字画押之后,把凭证交给忠十三,交待道:“这个很重要,务必带到辽阳交给李设,以防卢钰使诈。我会在幽州停留五到六天。你平安回到辽阳后,务必想办法给我送信。我的个人生死已不重要,若是能保证辽阳几万将士安然过冬,一切都是值得的。”
“郡主您……”忠十三终究没有问出口,道:“属下这就去办,一定不辱使命,即便是死也要把东西交给李将军。”
章雅悠道:“好好活着。务必早回,记得想办法给我通报消息。”
“是不是卢钰强迫您做什么事了?”田英皱眉。
“别多心。你带几个人跟着卢钰的人去清点粮草,务必谨慎细心。一路上记得留下标记,粮草一定要亲自清点,不可马虎。”章雅悠道。
田英道:“是,属下谨遵指示。请郡主保重。”
“还有,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要和侯爷提起。”章雅悠道。
田英听了这话,心下一沉,却也不多问,只道:“属下明白。”
章雅悠进了屋子,卢钰正在看书,穿着闲适,神情慵懒,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铺了金光的画像,煞是好看。
“世子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红袖招的曲子,我可能不会。”章雅悠笑道。
“挑你会的来。玉箫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卢钰淡淡一笑,“若是你不想吹,给我读书也好。我一般有午后小憩的习惯。”
章雅悠接过书,是《尉缭子》,笑道:“你看这种书,恐怕不好小憩。”
这是一部分兵书,他已经看到了第三卷“治本”这里,接下来就是“战权”。
谷“哦,你这么认为?”卢钰道。
章雅悠不理会他,轻声读了起来:“……春夏夫出于南亩,秋冬女练于布帛,则民不困。今短褐不蔽形,糟糠不充腹,失其治也。古者土无肥瘠,人无勤惰,古人何得,今人何失耶?耕者不终亩,织者日断机……”
她抬了抬眼,卢钰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匀称。
“凡夺者无气,恐者不可守;败者无人,兵无道也。意往而不疑则从之,夺敌者无前则加之,明视而高居则威之,兵道极矣。”章雅悠读到这句话时停了片刻,放下书,向香炉中续了点安神香。
“看了这书你有什么想法?”卢钰忽然睁开了眼睛。
章雅悠道:“用兵的原则、军队的纪律和奖惩制度写得很具体,还杂糅了儒、法、道各家观点,可以说是理论水平很高,但是实践意义差了点。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我若是按照这上面的理论去治军,恐怕现在辽阳依旧是不毛之地,不够奚族人和契丹人烧杀抢夺的。”
“你这意思,对自己的治军策略很是满意?”卢钰来了精神。
章雅悠笑道:“谈不上满意,也多次碰壁,只不过是目前找到了一条勉强行得通的路子,概括起来也就四个字:恩威并重。”
“为了这个威,我可是杀了不少人。有时还会做噩梦呢。”章雅悠道,但笑意不达眼底。
“那恩就更好理解了。”章雅悠又道。
卢钰道:“也是,为了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堂堂一个郡主都给我做起了伴读丫鬟的事情,给我读书呢。”
章雅悠道:“是啊!”
果真,这世上最惨的郡主不是白叫的,是真惨!
来幽州之前,李设还笑话她,说起这个称谓,说她已经沦落到借粮度日的地步了——现在看来,比借粮度日还艰难,都做起了丫鬟。
卢钰道:“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下。晚点,我陪你去见见刘吉。幽州有不少好东西,兴许我能帮你要点东西回去。”
“卢世子能告诉我,你的自信来自哪里吗?”刘吉可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狠主儿,按照传闻,他可是连自己的父兄都舍得下手的人,在这种人手里能讨到什么好处!
“不试试怎么知道?”卢钰笑道。
章雅悠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转身的时候,卢钰叫住了她,笑道:“郡主的声音很好听,比红袖招花魁的声音好听,读书的时候很有底蕴。”
章雅悠冷冷看着他,道:“多谢夸奖。”
玉凌给章雅悠铺好床铺,道:“姑娘先歇着吧,这一路奔波,都没好好休息。奴婢就守在这里。”
章雅悠道:“那里有软塌,你也去眯一会。看卢钰这架势,我对他来说还有用,他应该不会对我下毒手,否则也不会留我在这里。”
玉凌道:“他当初在范阳可没少为难您,这种人恶毒得很!奴婢不困,姑娘先行歇息吧。”
章雅悠也不知睡了多久,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