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他来了
涟殇教大殿,墨锦衍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常服,踱着步,等待温郁的到来。
可坐等不来,又等不来,连放在桌上的茶水都凉了。
墨锦衍有些沉不住气,问了问一旁的烛一言:“朕进来多久了?”
“大约一个时辰,陛下不要急,长公主说要梳洗打扮,之前长公主一直为自己缝制喜服,大约是想好好打扮一番再来见陛下。”
女子梳洗打扮总是慢的,尤其精心装扮,肯定耗费时间。
墨锦衍安慰着自己,又等了一等,约莫半个时辰,茶已经换了三四轮,却还不见温郁前来。
“烛一言,你去看看。”墨锦衍不是不耐烦,已经等了一年之久,这几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是担心温郁出事。
即便他有心安慰自己,烛一言口中,温郁那件亲自缝制的嫁衣,肯定不是提前一月为墨锦衍来接她而准备的。
想走的人等不到今时今日已然离开,不想走的,就是强拉着,也得不到她的心。
烛一言领命前去查看温郁的情况,可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没什么动静。
“长公主,您在里面吗?我进来了。”烛一言等不到她回答,一把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而梳妆台上,留有一封信。
信封上,墨锦衍三个大字,让烛一言一惊。
要出事了。
拿上信,烛一言快步走出院子,迎面看见一个教众,立马教主他:“有没有见到长公主?”
“见到了,穿着一身红衣裳,头戴金冠,好像要出嫁一般,往山上走了。”
“山上?”
“是啊,我刚去山上砍柴,回来时看见长公主上山,我还和她打了招呼。”
真的要出事了。
来不及谢过教众,烛一言往涟殇教大殿跑去。
“陛下不好了。”
墨锦衍紧绷着神经,一个半时辰了,他已深觉有事发生:“说。”
“长公主在房中留下一封信给陛下,卑职看见一个教众,说长公主穿着喜服山上了。”
“上山了?”和烛一言听到时有着同样的惊讶表情,这个时候上山,还穿着喜服,莫不是想不开要寻短见。
墨锦衍拿过信,来不及查看直接揣进怀里,长袖一挥就往外走:“快走,所有人跟朕上山。”
不止墨锦衍带来的人,涟殇教其他众人也都惊讶于温郁的行动,跟着一起纷纷朝山上走去。
墨锦玥一路碎碎念,她最近都快要急出病来,陶星河找不到,温郁又一直郁郁寡欢,根本找不到人商量该怎么办。
还不是拜托涟殇教众人,这两日连官府的人都出动了,只是大家听说皇帝要来涟殇教,都没心思去找陶星河而已。
事都赶在一起,不知孰轻孰重,墨锦玥来涟殇教这么久,第一次觉得焦头烂额。
“郁儿这孩子,我就应该不听她的话,执意陪她梳妆。”艾歌都急坏了,因为等不来云息庭,从夏荷成亲那日,心情一直不好。
一连几日,不见一人,只把自己关在院子中,独自为她的大喜之日做准备。
孤独地令人心疼的,只等她的夫君回来。
“我这两日忙着找陶神医,也没顾上照顾温郁。”墨锦玥也有些后悔,难免顾此失彼,竟没想到如此严重。
“五公主和艾姐姐不必自责,别说二位,长公主连我去给她送饭都闭门不见。”夏荷免不了担心,还不忘把气洒在云息庭身上,“云教主也真是狠心,总是要有个痛快话,他躲起来了,连个面都见不到。”
“赶紧上山,把郁儿劝回来,依我看还是跟着陛下回宁都最好。”
艾歌的话让所有人都同意,当然,除了陆银。
在陆银心里,自己是跟自己在一起最合适。
一行人紧赶慢赶,还未到达山顶,已经看见远处一道红衣身影正朝山顶慢慢走去。
温郁脚程慢,谁都知晓,也正是因为她脚程慢,才能让大家追上她。
至少这一刻她还平安无事。
墨锦衍松了口气,又加快了脚步:“烛一言,烛二行,你们快走几步追上她。”
有功夫在身的人,脚程和耐力都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别说烛九阴二人,就是陆银和尹孤晨,也跟着快走,已经跑到了最前面。
只可惜他们与温郁的距离落下太远,还未追上她时,温郁已经到达山顶。
迎风而立,红衣在风中飘摇。
鬓间两处金步摇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郁站在千翠之巅,看着远处林林总总的景色,心里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从这跳下去,落下的瞬间会是怎样的感觉。
景色挺好的,就在这永别吧。
只是温郁不能葬身悬崖,那样的死,太丑了一点。
摸了摸怀中的药瓶,温郁心安了一些,还好得到这样的好药,可以让她毫无痛苦地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师妹!”“长公主!”
两个声音同时想起,是陆银和烛一言先赶到。
随后而来的是尹孤晨和烛二行。
“小丫头,有事好商量,何必站在这吹寒风,多冷的天。”尹孤晨尽量用放松的语气,在赶上来的那一刻,目光已经在打量她周围的地形,以及救人方针。
温郁转身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离悬崖越边来越近。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身体感知的冷,又如何能与心冷相提并论。”
“身体暖了,总会焐热了心,不是吗?”
温郁摇摇头。
再争论这些,还有什么用。
这时,墨锦衍带着众人赶至,在看见温郁站在悬崖边时,一个激动就要冲过去。
“温郁!”
“别过来!”温郁见他要冲过来,又想往后退。
吓得墨锦衍立刻做了个停住的动作,急着喊道:“我不过去,你别乱动。”
突然觉得有些欣慰,在看见墨锦衍的那一刻,总觉得这里最可靠的人,只有他了。
温郁瞬间眼含泪光,脸上带着笑容,张口就是一句道歉:“对不起,我恐怕要食言了。”
“温郁……”
“你先听我说,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说呢。”
墨锦衍看着悬崖边和温郁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哪怕她此刻有一丝闪神,都有可能失足掉下去。
心跳加速的窒息感,墨锦衍急得脑中一片空白:“你说。”
“墨锦衍,先帝曾答应许我一块免死金牌,可迟迟没给我,你是先帝的儿子,父债子偿,做得了免死金牌,送给我爹好吗?”
温郁总觉得自己了无牵挂,可临了临了,又有很多人和事让她放心不下。
“好,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先过来再说。”
“不管何时,请善待我爹,还有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一群很善良的人,善良的人要有一个好归宿。”
墨锦衍其实不想答应,因为答应了,按照温郁此时的行动来看,八成是要了无牵挂地离开。
可如果不答应,那两步的距离,会不会在她激动之下,失足跌倒也未可知。
“烛一言。”墨锦衍轻声喊着一旁同样紧张的烛一言,“想办法救人。”
“遵旨,卑职明白。”
温郁突然笑了笑:“别说悄悄话了,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若不是还未等来云息庭,你们以为现在还能看见我站在这么。”
“温郁,你答应过我,二月十六这日,若你没能和云昭成亲,会随我回宁都。”
“是啊,我是说过……”温郁傻傻地笑起来,“我刚才已经给你道歉了,我要食言了。”
除了担心,墨锦衍更多的还是心痛。
等不来云息庭,她竟然有了死的念头,不顾他的一片痴情,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让他们之间针插不进,非合即死。
“欺君之罪,温郁,你欺骗了我,你可知我会如何待你。”墨锦衍试图用狠话让她放不下她所在乎的人,事到如今,有什么比温郁的命还重要。
温郁还是摇头:“不,你不会的,墨锦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哪怕你说你会处死我爹,不过是不想让我走到最后一步罢了。
她的聪明,岂是区区几句话就能被唬住的。
墨锦衍暗骂了一声,多希望温郁是个不会思考的傻瓜。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让她的主角有个归宿,虽失信于你,倒也不必人人辜负。”也难为此时温郁还能想起童飞烟给她的嘱托,“我能变成现在的我,归根究底,始作俑者,还是你和宁栀。”
“都这个时候,你提起她做什么?”
“尘归尘土归土,我总该让所有人各司其位,各归其责。”温郁咬咬嘴唇,总觉得这一年,最对不起的只有墨锦衍,“我知道会让你为难,只是你身为皇帝,不可能终身不娶,后宫三千若非你所愿,多宁栀一人不多,少她一人不少,我希望你能帮我,在她进宫后,画上完美的句号。”
墨锦衍紧紧攥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我只要你,温郁,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算了吧。”温郁抬起头看了看天,吉时已过,终还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悲剧,“至于其他人,我不想再说什么,望各自安好,就这样吧。”
她说着,转过身面向悬崖,伸手去摸怀中的药瓶。
尖叫声,狂奔的脚步声,都不及来自天际的一曲笛声。
悠扬带着哀愁响彻整个千翠之巅,温郁转过身的瞬间,一抹白色身影落在她面前。
他还是来了。
云息庭,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