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微飏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周氏。
赵歙看了她一眼,顺便看了一眼刚刚被撵得老远的两个小内侍。
“那这段日子,你被藏在哪里?”微飏有些信不及——锦王怎么可能在宫里有这么大的势力?!
周氏急忙剖白:“就是他!我那天被打得脸都烂了,后来选了服毒。因早就知道会被赐死,所以事先锦王殿下便令人给了我解毒的药。
“而且烂了脸,自然也就没人仔细验尸。后来我就绕了出去,躲在先杨妃宫里,假冒一个洒扫宫人。其他人也对我视而不见的。”
还真是锦王?!
微飏的眉心蹙得越发紧:“那你是怎么得了新帝的赐封的?”
“先帝驾崩那晚,我听说了,就偷跑了出来,想去珠镜殿投奔淑妃娘娘。可是才到太液池边,就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再醒来时,已经被宫卫关了起来。我哀求了好几天,他们才带我去见了端王——当今陛下……”
周氏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闪过希望,“公主若肯饶我一命,我愿将陛下让我做的事情,都原封不动告诉公主。”
微飏看着她,只觉得这等蠢货能在宫里活到如今,也真是个异数。
“我知道那些有什么用?”微飏淡漠地移开目光,冲着赵歙一点头,“我走了。你安排吧。”
看着微飏大步离开的背影,赵歙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小内侍。
二人会意,快步跑了过来。
“我养伤的时候,是谁撺掇着太后留下了此人?”赵歙板起脸来。
两个小内侍面面相觑:“这个……冯荆带了周太妃过来,又宣了陛下口谕,劝了两句……太后就答应下来了!”
那边周氏见微飏离开,松了一大口气,妖妖乔乔地自己爬了起来,重新端起她太妃的架子,拿腔拿调地吩咐:“本宫可是陛下亲口吩咐的……”
“动手。”赵歙退后一步,满面森冷。
两个小内侍早在赵歙先前问话的时候就已经心里有了预感,再听这周氏说话,看着赵歙脸色,心里透亮,上前一步,默契地一个扣手、一个堵嘴,顺便一条索子悄无声息地从袖子里滑出来,狠狠地勒住了周氏的脖子!
周氏大惊失色,却百般挣扎不开,不一会儿,便双目圆睁着没了气息。
“周太妃思念先帝,与长安公主谈及旧日恩宠,不胜悲痛,竟自缢相殉。虽则忠贞于先帝,却不谙礼节,冲撞新帝登基喜气。此事不宜声张,悄悄送去先帝皇陵,等候陪葬便了。”
赵歙木着脸给了结论,然后自己回身慢慢出去,禀报俞氏。
此刻众人已经散去。俞氏又应付告辞的微飏几句,刚要命人去问周氏,就见赵歙拐着一条腿出来,忙问:“怎么样了?”
赵歙低着头先告罪:“杀了。”
俞氏大惊失色:“怎么能杀了呢!?”
“邬氏已死,留着此人也不过是为了给长安公主留个绊子。可如今过了明路,这个绊子又愚蠢至极,实在不好说日后会成了谁的麻烦。”
赵歙把刚才的情形约略一说,低声道,“果然把至尊拉下了水,且不说至尊会不会因为面子,把她又推到娘娘这边来;即便是至尊认下了,难道会认为此事都是公主的错,而非娘娘处置不当么?
“这种蠢货,分明小人就站在旁边,她还能把锦王卖给公主,甚至想把当今吩咐的差事都告诉公主,日后,只有坏事的,没有成事的!”
俞氏面沉似水。
赵歙说完便不再赘言,只管在一边候着。
“冯荆来跟哀家说,就算不能让长安公主从此在哀家跟前老老实实,至少也能恶心得她一年半载不来哀家的大福殿。
“可事实上呢?这不过是哀家那好儿子,拿着哀家当了傻子,当了挡箭牌。让哀家去跟长安打擂台,他看热闹……”
俞氏满面悲愤,“这就是哀家一辈子爱若珍宝、重逾性命的亲生儿子!”
几乎是瞬间,赵歙便极口否定,努力劝道:“这必定不是当今的本意!宫中使役进出都归掖庭管,锦王若是真要藏这么个人,那冯几那一派的师兄弟们,必定是心知肚明的。
“这周氏又是冯荆亲手送来,还蒙蔽了太后那些话。这定是姓冯的在作怪!太后娘娘不要中了他的离间计,真跟当今生分了!
“您看您勾定的先帝、崔氏、邬氏的谥号等等,当今可有一个字驳回的?还有景王侧妃和祺王侧妃,除了皇后娘娘不高兴,当今可说过什么没有?!
“当今是孝顺的,两位小殿下也是孝顺的,唯有皇后娘娘,被冯几调唆的,跟太后娘娘离了心。只要把姓冯的从宫里绝了,那必定就太平了!”
俞氏越听越好笑,不由得回头瞪他:“你们旧同僚新仇旧恨、争权夺利,哀家都明白。可也不能把个小冯几说得能搅动整个大明宫这么厉害吧?
“他要真那么能干,甄三九还能让他只是看门而已?早就替了你去做宣旨的黄门了吧?你给我收敛点儿!”
赵歙红着脸唯唯诺诺,往后退了半步。
俞氏想了想,点头:“杀也就杀了。这么个角色,本来也不是个能活得长的命。只不过,咱们杀不如让长安杀……”
“本就是镇国长安长公主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所以吩咐小人处置安排完了这周氏。跟太后和陛下,可没有关系。”赵歙抢着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俞氏,点头微笑。
俞氏满意极了,呵呵轻笑,袖子一挥:“如此,你就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去安排吧。不用告诉我了。”
另一边,新帝坐在麟德殿的酒席上,听着冯荆附耳禀报的话,脸色一变:“就杀了?”
“是。要跟公主说陛下的吩咐,公主没听,让赵歙禀报太后安排处置,赵歙就让人勒死了,说是自缢……”冯荆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情愿,却还是公允说道,
“这种碰上点儿小事儿就吃里扒外的东西,是祸害。能栽在长安公主身上,倒也挺好的。”
新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失笑,低声问道:“长安也欺负过你?!”
“不曾。小人连见都没见过。”冯荆低头,小声咕哝,“栽在长安公主头上,总比让太后娘娘顶缸的强。”
所以,随便是谁。
新帝含笑饮酒,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