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娘娘生而富贵,衣食无忧,不知饿肚子的痛楚,不知明明饿着肚子,身边的人一直糟蹋粮食。”
云薇脑子里只闪过穆阳饿肚子里的画面,心疼得不行:
“宁可浪费食材,不肯给饿肚子人的吃。”
杨妃淡淡说道:“本宫错了,不该多嘴。”
皇上意外看了她一眼,她还有认错的时候?
万氏眸子闪过一抹怜惜,同样知道云薇心疼谁。
阿阳当年可不就是被饿到昏厥,而那对夫妻宁可给狗食物,不肯给阿阳一块饼子。
云薇意外杨妃轻易认错,点到为止,转而说道:
“公主贤良淑德是好,被人欺负到头上,被亏待了,不懂得反抗,一味忍让,并非女侯设立女学得初衷。”
“有奴才敢欺辱公主?”
“陛下多看看史书记载,不少公主都或多或少被身边的奴才欺负过。用我帮陛下找出几本来证明吗?”
皇上总觉得云薇内涵自己读书少。
他的确没认真读过几本书,纵然有闲时,多是看话本子去了。
史书等等对皇上并不友好,拿起书就犯困。
皇上说不过云薇,怒怼御膳房的太监管事,“谁给你们的胆子亏待女学女讲师?朕的臣子?!”
“陛下是该查一查御膳房的支出,是不是管事太监从中贪污许多的油水,臣瞧他比寻常太监管事都要胖,寻常伙食一准不错。
臣去御膳房时,卷毛扑了过去,他尚没来得及反应,臣见到他午膳有肉有鱼,烹饪得很精致,卷毛忍不住流口水。”
云薇从袖口中掏出一份菜单来,念起御膳房给皇上准备的菜单子。
皇上同太后一向在吃食上讲究大众化。
换句话说,很接地气,肉都是大肉。
大块的肥肉煮一煮,炒一炒便完事了,很少给御厨们回发挥的机会。
万氏受穆阳的影响稍微讲究一点,达不到过分精致。
一道菜耗费巨大人力财力的地步,不至于几百只鸡就做一道菜。
昭阳殿有自己的厨房,杨妃很少去御膳房要饭菜。
其余后妃要不是身份不够,无权去点菜。
要不便是出不起银子点菜,纵然有钱的,在皇上同太后都不怎么追求美食的状况下,不敢点太复杂的饭菜。
皇上等云薇念完菜谱,问道:“你是何意?”
他当然看到御膳房的太监们已经软到了地上,被吓得不轻。
其中的管事太监白胖白胖,肥得很。
“臣要说是您吃得饭菜没有御膳房管事吃得好,御厨们不是您的厨师,是管事的。
他今日中午一道菜用了不下二十只鸭子,可这道菜您没吃上一口,所耗费的银子都是您的。”
“够了。”
皇上拍了桌子,“你们,你们还有何话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饶了奴才这一次,奴才是——”
“千万别说帮皇上试毒,没准端给皇上用得饭菜是你不爱吃的,随意送上去的。”
云薇闹开了就不会再打人不死。
做人留一线?日后不是好见面,而是日后被报复。
这次只是用饭食试探云薇,不打狠了,打到幕后的人不敢轻易出手,下一次指不定就用更阴损的手段。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皇上懒得听御膳房的太监等人狡辩求饶。
单就他吃得不如奴才,花他的银子吃饭,他就容不下这群狗奴才,容不下蛀虫!
“把人带下去,审清楚,问明白,他们吃了朕多少银子,给朕剥了他们多少层皮。”
“遵旨,陛下。”
郭太监带人亲自把这群人送去后宫的刑法司。
并特意叮嘱了一句,皇上要严惩。
万娘娘起身,缓缓跪下来,低头道:”臣妾辜负皇上信任,被奸人蒙蔽,管理宫务不当,恳请陛下严惩。”
杨妃没有再落井下石,做过了反而不好,只是似笑非笑道:“真真是贤惠的人儿,穆北玄好福气得你这么个从里到外都很贤惠的女人。”
皇上听出不对劲,问道:“其中可是有隐情?”
太后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对了,御膳房不是万氏管,后宫事这么多,她最近又同皇帝你——分出去不少的事给旁人管。
哀家不管事都知道御膳房油水最是充足,贪了银子不说,还能满足口舌之欲,方才那群狗奴才就是吃得太好。
哀家记得御膳房管事太监原先伺候过阿晨……”
太后脸色很是尴尬,这不是害了大孙子吗?
大孙子穆晨护着母族中人让老太太很伤心,到底疼了许多年的大孙子,老太后无法完全舍弃,连忙找补:
“阿晨被蒙蔽了,他伺候阿晨时是好的,去了御膳房学坏了,他们更是该死了,骗了阿晨的信任。”
经过太后提醒,皇上也想起了此事。
毕竟穆晨当时开玩笑奴才去御膳房,他想吃饭菜时,不必再等。
穆晨练武容易饿,一日得吃上五六顿的。
皇上偏爱穆晨,生怕在吃穿用度上因为穆晨没有生母而委屈了他。
在后宫要害的地方,皇上准许穆晨安插亲信。
“母后说得是,今日这事阿晨提前知晓,绝对不能轻饶了狗奴才,阿晨能亲手结果了狗奴才。”
皇上亲自搀扶起万氏,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亲近。
“人是阿晨推荐过去,后宫的事在爱妃手上掌握,阿晨在外忙着征战,没空理会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没空一个个去查。
爱妃对宫务多上些心,仔细审查管事的太监同宫女。无论是谁的人,爱妃都可查,可办。”
万氏一个失查的黑锅是背上了,皇上既让万氏为穆晨背锅,得给万娘娘一点甜处。
皇上打算借着万氏清理当口把一些人的钉子拔出去。
皇宫交给万氏掌握,皇上还是放心的。
倘若杨妃在后宫扎根下去,他睡都睡不安稳了。
皇上眯了眯眼睛,又道:“朕知你心软重情,这可不行,朕把后宫交给你,魑魅魍魉少不了,你得立起来,手段严厉一些,摆出——”
“二郎,臣妾不是后宫之主,名不正,始终言不顺。”
谷酥
“……”
万娘娘抬起水眸,满满都是期许,期盼着皇上册皇后。
皇上很想答应,可不行啊,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比母老虎更恐怖的杨妃,干咳两声:
“朕听进了云薇的建议,公主得要管家,省得被奴才欺负胡弄了,朕打算给你寻几个帮手。
从女学中的女学生中选出几个人帮爱妃点忙,爱妃多多指点她们,学以致用。
除了朕的女儿,朕拿入学的女孩子当侄女看待,她们多是朕看着长大的,父兄又都是有功之臣。
朕不能辜负他们父兄的希望,诗词歌赋等等要学,管家理财也要学。
朕会请一个骑射师傅教导她们骑射功夫。”
皇上的目光在女学生中扫过,有几个穆晨妻子的人选,他还是要再看看。
万氏带着一分勉强,三分失望,“臣妾明白了,臣妾先选云薇帮臣妾料理一些事吧。
从她今日砸御膳房,臣妾觉得她适合,无谓无惧,手段正适合。”
云薇对于突然砸到自己头上的馅饼拒绝的。
“臣并非公主,父兄也非皇上功臣,不敢帮扶万娘娘。”
“没出息,好不容易得了查出真相的机会,你也不中用。”杨妃冷哼一声,“同穆阳一个样子。”
穆阳回道;“我亦觉得她同我很相。”
同样是像,听到的人都能听出不是一个字,夫妻相也是相嘛。
云薇回道:“臣始终是臣,不如帝女,亦不如功臣之女。
皇上总不会因怜惜臣便去追究自己亲近的人。臣不是不中用,而是知晓什么位置上该做何事。”
“你是说本宫僭越了?”杨妃饶兴趣,“这么多年没一个人敢嘲讽本宫。”
皇上不着急走了,拉着万氏一起看戏。
杨妃道:“你只敢砸砸御膳房,抓几个奴才出气了,你刚进来没几日,御膳房同你无冤无仇,你家里人也没得罪御膳房,纵然你没给他们好处银子。
他们用不上在饭食上太过分,如你方才所说,穆北玄不算是昏君,当世国泰民安,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不至于养不起你,还不如你家。
看了你摆出来的饭菜,的确狗都不吃。
他们这么做并非本意,背后会没人指使?
你就不想自己查清楚?”
“不是不想,亦并不是不能,只是臣为臣,当为主上分忧,无法分忧,不好因为臣让皇上为难。”
云薇郑重其事,严肃认真说道:“毕竟查下去,查出谁来,皇上都不好处置,臣也不想将精力用在蝇营狗苟,鸡毛蒜皮等小事上头。
此番臣砸御膳房便是给看不起臣的人一个警告,对付臣别用宅斗了,换一个思路,臣一定奉陪到底。”
杨妃蹬圆了眼睛,云薇淡定自信整理袖口。
明明是少女却有一种难言的气势,不想玩宅斗,换朝争吗?
有意思!
杨妃抿了一下嘴角,“于你敌对的人真若换个思路,你是不是下次要砸御书房,打上金銮殿了?”
皇上:这话说得,礼貌吗?
云薇甜甜一笑,“不会的,臣绝不会让陛下为难,她换个思路,臣自有别等法子应对。”
打上金銮殿?
她不想要脑袋了?!
杨妃不安好心!
“难怪阿阳对你上心了。”杨妃站起身,慵懒叹了一口气,“本宫累了,算是看了一场好戏,下一次再有新鲜事,穆北玄记得叫我。”
皇上一向不管杨妃,她说来便来,说走也无需请示。
杨妃路过云薇时,摸了一把卷毛的狗头。
卷毛抬起狗眼,杨妃眸子闪过一抹冷意。
“这只狗,不好看,本宫总有一种想把它炖了的念头。”
卷毛:“……”
它夹着狗尾巴跑到云薇身后藏了起来,呜呜呜咕噜了几声。
不就是弄死穆阳,写死万氏,把杨妃写成了云默的后宫之一吗?
最后杨太后为云默放弃做女帝的机会,这不是大男主文的标配吗?
杨妃比万氏等人可幸福多了。
云薇:你还不如写死杨妃呢,你给的幸福对杨妃是痛苦的折磨,杨妃愿望落空,她付出那么多,却终究沦为男人的附庸,简直是生不如死。
卷毛将自己藏得更严实,吃狗肉是反人类。
皇上深有同感点头,“朕也觉得这只狗有点毛病。”
太后道:“巧了,哀家也这么看。”
万娘娘难得认同点头,“卷毛只是一只狗吗?”
卷毛已经瑟瑟发抖了,深切感到自己笔下人物对本命作者的深深恶意。
云薇抱起卷毛,顺势卷毛将狗头埋入云薇胸口,狗尾巴垂着,“呜呜呜。”
“它还太小,太瘦了,再养两年,等肥了,再说吧。”
云薇紧了紧手臂,低声道:“一只狗绝定不了任何事,人还能受卷毛影响?”
在真是的世界中,卷毛对人影响太有限了。
杨妃勾起嘴角,“你看好它,别让它落了单,否则肉再少也够吃一口。”
卷毛吓得瑟瑟发抖。
她从头上拔出一只点翠珍珠凤钗,轻轻巧巧插在云薇头上。
仔细看了看云薇,满意点头道:“年轻女孩子就要漂亮贵气,你爹娘又不是供不起,素雅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你。”
杨妃离开后,好一会儿,太后打破沉默,“是该给云薇赏赐,这一次她受了委屈,一心为皇上着想,哀家觉得她比宁县主她们更好,学生都是县主,这当老师的……”
“母后,朕给云默赏个爵位如何?”
“不好,都是当爹的给儿女赚爵位,哪有反过来的,云默的名声哀家都听到过,你因云薇赏云默,是故意侮辱云默。
云薇是云默的继女,不是亲生的,以后他们父女之间存了龃龉,云夫人姜氏很难做。”
太后白了皇上一眼,“你不懂女人的心思,少出歪主意,哀家一辈子孤单,云默半路夫妻和和美美的过完余生,哀家心情也能好过点。
少想一些阿弟,他怎么就去了呢。”
眼见着太后要哭,皇上连忙起身,道:“爵位的确不好赏,朕选一些适合的赏给她,母后您节哀,朕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