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巨门巷三个字,李旭恍然大悟,知道这人是上哪里进取去了。
他挠了挠头,想着这一顿饭是非吃不可,指了指一旁简陋的茶馆:“这里头味道一般,衙里人几乎不去,只能请胡兄将就。”
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胡邦点头:“走,我也是粗人一个,没有那条富贵舌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都随意的要了吃食。
胡邦笑问:“听说张尚书昨天得了急病,看李大人这脸色,看来是一夜未睡?”
李旭揉了揉眼睛:“尚书大人一病,考课的事就丢下了,吏部总共才二十个人,哪里比的上户部千手千脚,就连我这刚进吏部的人都没空休息。”
胡邦连忙让伙计沏一壶浓茶:“考课都是做惯了的,怎么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他好似两人是多年好友一般随意问了一句。
李旭也是聪明人,更加随意的喝了口茶:“侍卫亲军里有些人伤了病了,总得安置,这事情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这你们也管?”胡邦从伙计手里接过面,“我说句得罪人的话,侍卫亲军可不见得服你们的管,不过你李大人年少有为,这倒也难不倒你。”
“年少有为个屁!”
李旭的苦水,已经在肚子里憋了一天,此时遇到一条船上的胡邦,当即就忍不住往外倒。
“真的,我还不如跟你换上一换,好歹还能安安稳稳吃上一顿饭。”
“不敢不敢,”胡邦哈哈的笑了两声,露出关切的神情:“京城这么多衙门,就是京府衙门也缺人,你没和陈府尹说说?”
李旭当场成了一张苦瓜脸:“这不是......这不是只能去兵部吗?傅尚书憋着火呢,到现在为止,就接了一个进兵部。”
“哟,这事......”胡邦恰到好处的止住了询问,“那你是辛苦。”
李旭咂摸着浓茶的滋味,也知道话说到这里就行,都是聪明人,不必点的太透彻。
他唉声叹气道:“他们都说我年轻,熬得住,理应多干点,这年轻也不是我的错不是。”
胡邦道:“李大人,你别这么想,你想皇上最是务实,这张大人要是......依我看,一时半会没有合适的人选,很有可能让抚国公监管,抚国公也务实,你这好日子还在后头。”
李旭不为所动:“那还得熬一阵,这么熬下去,我怕死在张大人前头,功劳倒是被别人抢了。”
胡邦一拍大腿:“你这是干糊涂了,你在陈府尹手底下干了那么久,陈府尹交游广阔,那侍卫亲军里难道就没熟人?”
李旭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满月般的大婶脸。
胡邦看他反应,连忙道:“你看,我就说这事情没这么难吧,与其在下面累个半死,不如去打通上面的关节,说到底全都是利益两个字。”
李旭捏着茶杯,琢磨了半晌,琢磨到最后,慢慢的点头:“可不就是利益二字吗。”
他真是干糊涂了,还不如在京府衙门的时候游刃有余,幸亏胡邦这个旁观者点了他这么一下。
说到这里,两个人就都不再说了,专心的吃吃喝喝,将肚子一填饱,各自分头去办事。
胡邦一路走到巨门巷,顺畅无阻的进了门,宅子里到处一片阴凉寂静,没什么好看的,仆人们低着头该干嘛干嘛,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胡邦也不用人领路,自己轻车熟路的往里走,见了小鹤和尤铜两口子正在亲亲热热的分一块饼吃,忍不住道:“你们两口子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小鹤是个圆滚滚的身材,脸更是张苹果脸,有了身孕之后又圆了一圈。
尤铜一听这话,先是看了看小鹤,随后瞠目结舌的捏了一把自己的脸,再想想不久之后就会回来的承光和金理,彻底的黑了脸。
他一只手拎着饼,一只手拎着刀,冷不丁的开了口:“你再说一次?”
胡邦被他身上的杀气冲的往后一退,知道自己毫无胜算,转头就跑。
一头撞进花厅,看到吴影,他松了口气。
吴影是个大哥哥似的人物,能够护卫他的安全。
他气喘吁吁的翻开茶杯,倒了杯冷茶水,提神醒脑似的灌下去:“姑娘在吗?”
吴影领着他往宅子深处走:“在种花。”
胡邦一进门就有人报了过去,他是特意来接人的。
而解时雨顶着日头,戴着帷帽,和秦娘子在后头看着花匠清理假山和园子里的枯枝败叶。
旁边还堆着许多半死不活的花木,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是长途跋涉而来,正等着活命。
解时雨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时辰,在这大宅子里,她是唯一的主人,因此每个地方她都能去,也愿意去。
她吩咐秦娘子等这里一清理好,就把她那三条胖头鱼挪到这里来,又因为天气太热,程东送来的冰块可以起出来,晚上做一些消暑的吃食。
然后她才领着胡邦往一旁的凉亭里走。
亭子外面种着几从特别大的芭蕉,昨天一场大雨,已经把花给打没了。
蕉叶迎风而动,犹开绿扇,也有几分清凉。
胡邦看一眼桌上,放着的还是冷掉的茶,当即又喝了一杯,心里就一阵舒服惬意。
他从前去四皇子府上,不管多热,进了屋子一定是一杯热茶。
冷茶水是卖力气的贫民爱喝的,京中权贵要么就喝热的茶水,要么就喝各种冰凉饮,没人这么喝茶。
他没想到巨门巷里倒是常备着这样的茶水。
“姑娘,吏部现在正忙着,一是张宣急病,考课之事忙,二是侍卫亲军有部分人,要调动去兵部,这应该是陆大人的意思吧,不然侍卫亲军谁敢动。”
他一边说,一边给解时雨倒了杯茶。
解时雨点头:“调动一下也好,兵部有权无实,侍卫亲军有实无权,让他们暂时的乱一乱,西府才能执掌最高兵权,统领调令。”
胡邦忍不住道:“可这不会犯忌吗?”
皇权最忌讳的便是兵权统一在一人手里,云州的徐定风再如何坐大,也只能是在云州。
哪怕只是在云州,皇上也不曾放心过。
解时雨摇头:“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一旦战事起,就只需要一个发号施令的地方,兵部也好,侍卫亲军也好,都不需要他们有脑子,只要他们转起来就好,
陆大人有脑子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