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鸣蝉为什么要拉着尸体停在四皇子府门前,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干系?
张端提着心。
陆鸣蝉指着尸体,不紧不慢道:“解臣,劫持了巨门巷的解姑娘,意图杀害,好在我大姐福大命大,活了下来,至于他,自作自受,伏诛而亡。”
张端把心又放下去。
这是太子和二皇子的事,闹破天也和他们四皇子府上无关。
可要是没关系,这马车怎么就坏的这么凑巧?
他又狐疑的将心提了起来。
不等他发问,马车轱辘已经装好,陆鸣蝉听见马鞭响,打了个哈欠上马车,在经过张端身边时,低声道:“四皇子府上,可撇不干净。”
看着马车拖着门板远去,张端忽然伸出手,用力锤了锤自己的心口。
这地方堵得慌。
他这一锤,没能将陆鸣蝉丢下的大石头锤碎,反而更堵。
因为他想到了四皇子妃林芝兰。
四皇子闭门思过,他也早已经去过巨门巷和解,这事情不可能和四皇子有关。
那就只能和林芝兰有关。
镇国公府上那一摊子烂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林芝兰从嫡女忽然变成庶女,母亲也沦为罪妇,若是他日四皇子得登大宝,皇后之位,也与她无缘。
她去和解臣联手对巨门巷动手了?
巨门巷一窝,全都堪称邪气。
解时雨仿佛真是一尊菩萨,不声不响在京城站稳脚跟,将一笔巨财守住,还能三番两次虎口逃生。
而镇国公府世子则犹如福星高照,不费吹灰之力,将偌大一个镇国公府收入囊中。
更不用提连夜从宫中出来的消息,忽然回到京城的陆卿云,不仅回来,还带来了三皇子的死讯。
想到这里,他这心几乎当场梗死。
急匆匆进了皇子府,他一头扎进四皇子书房。
四皇子赵启还懒洋洋的,见了张端的急色,他脑袋里的瞌睡立刻灰飞烟灭。
又出事了?
像是不愿意辜负他似的,张端开口就道:“殿下,出事了。”
四皇子刚端上茶水,手一抖,又将茶杯放下了:“除了老三死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张端袖着手,低声道:“请将皇子妃也请来吧。”
林芝兰来的很快,她一来,张端就立刻将解臣的死讯说的明明白白。
“陆大人如今是风头正劲,他行事又从不顾忌,两位主子,在下阻挡不住这位煞神。”
四皇子盯着林芝兰,也惊讶了:“你和太子的人结盟?你这么蠢?”
林芝兰仰着脸:“不是太子,而是一个没用的二殿下,况且我也没做什么,无非是在出宫的时候,让昏迷的解时雨和我一个轿子出宫罢了,
谁知道镇国公世子如此不济事,真真假假都分辨不出。”
四皇子瞪着眼睛,气的往嘴里灌茶,喝的太快,又呛了一口,当即连杯子带水齐齐摔在了林芝兰身上:“你还有理了?”
林芝兰的手被茶水一烫,顿时红了一大片。
她心中也惴惴不安,没想到板上钉钉的事,竟然还会出岔子。
但她对四皇子十分了解,知道压下一个暴怒之人的火气,绝不是低声下气。
尤其是她现在失了身份,日后还想让四皇子重她敬她,就更不能做小伏低。
她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理由,将这件事圆过去。
“理?这天下哪里还有说理的地方!
殿下,我是您的人,我这个皇子妃,至少现在也还代表着您的脸面!
那个女人,不依不饶,既不肯将手中的东西交出来,还将镇国公府上搅的一塌糊涂!
她打的那是我的脸吗,她分明就是打的您的脸!
您日后要成大事,总不能说出去是怕了区区一个陆卿云,他就是再狠再横,那他也是臣,您是君!
我知道您大度,不至于跟一个姑娘计较,但我不行,
这事情既然出了纰漏,您只管把我交出去,让那姓陆的消气!”
四皇子听到这里,简直想一巴掌扇死她:“你、你、你自作主张——”
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又不能真的把林芝兰交出去,那他这皇子府的脸面,也可以彻底不要。
他气的脑子都打了结,好不容易将思绪理清楚,又摔了个砚台。
“给我滚回去!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老子还在这里闭门思过,你倒出去兴风作浪了!”
林芝兰看他一眼,又看张端一眼,转身就走。
她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至于残局如何收拾,那是张端要去头疼的事,总不能白养着他吧。
张端一下就明白了林芝兰那一眼的含义,心想这真是黄泥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殿下,我备点礼,走一趟巨门巷,三殿下的丧事,您只管去,皇上不会责怪,要是不去,反而不好。”
四皇子点头:“我现在不能随处走动,陆卿云那边,你去打听打听老二的动静,老二要是平安无事,我们也一样。”
张端带着一大车礼物,从四皇子府上去了巨门巷。
巨门巷里很安静,他一下马车,就觉出了一份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严肃。
宅子上的牌匾已经不知不觉从陆府变成了解府。
家里,小鹤花了一些时间,将解时雨清理干净,又给她上好药,喂了一点汤水,才悄悄的出了门。
陆卿云毕竟还是凡人之躯,不能不眠不休,花了点时间休息,将自己洗漱干净,褪去满身的风尘,才开始守着空荡荡的院子吃饭。
饭菜很简单,一大碗白米饭,菜就是羊肉和青菜,他也不挑剔,每一口饭菜都能滋养他,让他焕发生机。
吃到一半,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声音,他立刻端茶漱口,起身进去。
解时雨躺在床上,无意识的发出了痛呼:“骨头......手......”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断了,每一处都是剧痛。
陆卿云将她的手轻轻从被子里掏出来,避免被压到:“没事,骨头没断。”
解时雨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头脑还很混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这里躺了几天,还是在山崖下躺了几天。
直到陆卿云给她喂了点水,她才清醒过来。
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她唤出了两个字:“大人。”
一滴眼泪滚了出来。
陆卿云看着她额头迸起的青筋,看着这一滴眼泪,一看就看到了她的心底。
那心底是汪洋大海,忍到不能忍,才落了这么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