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时雨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她也不打算在皇帝面前给自己美言两句,既然皇帝叫她滚,那她就马不停蹄的滚。
在某些方面,皇帝比一般人更无情。
他站的高,看的远,在他心里黑白并不分明,相反能从一片混沌中寻一种平衡。
越是轻看他,就越是容易栽跟头。
林芝兰这一下恐怕要受到不小的教训。
解时雨麻利的滚出大殿,知道自己这么识相,才是在皇帝面前活命的根本,姜太监将她送出去后,她却轻声留住了姜太监。
“姜公公,我有一件事原想禀报皇上,可眼下不是时候,我想请您转告一二,可否?”
姜太监作为皇帝的另一号心腹,除了不能替皇上生个皇子,他堪称是皇上必不可缺的一位“后妃”。
揣摩皇上的心思,他更比各位后宫妃子要得力。
他低眉顺眼,暗暗的转动着心思,低声道:“解姑娘不必多礼,您说。”
解时雨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民女想拿这件事做个筏子......”
姜太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禀告皇帝,因为林芝兰被带走后,皇帝喋喋不休的骂了小半个时辰。
“蠢货!一群蠢货!朕给北梁使团设个圈套,好有个幌子打起来,结果使团还没到,先被自己人给踩了点!
傅子平也是个蠢货!还跟朕说万无一失!朕看他这圈套都快漏成个筛子了!
兵部尚书给他做,朕真是瞎了眼!”
他生龙活虎的从林芝兰骂道四皇子,再从四皇子骂到傅子平,又从傅子平骂到镇国公,最后连自己都没放过。
“朕居然还信了这个蠢货的话,可见老糊涂了!”
好不容易等他消了气息了火,姜太监才斟酌着将解时雨请托的话禀告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随后饶有兴味的一拍大腿:“上次朕说给卿云重新赐爵,他倒好,反问朕哪个爵位配的上他,朕看他是非要做个异姓王不可,
既然他媳妇儿要干点什么,就随她放手去干吧,有卿云在,总干不出坏事来,
真要是干坏了......”
他很随意的摊开一本折子:“那倒是可惜了。”
解时徽本想在宫门口等解时雨,和解时雨说说话,可没想到等来了节姑。
节姑远远的就往她这里走,她立刻一阵心慌,感觉自己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快走。”
她吩咐一声,随着马车动了,将节姑抛在脑后,她心慌之感才慢慢消散。
心是不慌了,可肚子还是有点隐隐约约的痛感,像是要来癸水了。
文定侯府从文定侯夫人,再到文郁,全都很厌恶她这一月一次的来红。
就好像文定侯府无后,全是被这血气给冲没了一般。
虽然真正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他们就是要装聋作哑,要怪罪到她身上。
解时徽悄悄捂着肚子,吩咐嬷嬷:“不回去了,去西街,我回去看看母亲。”
马车又改道去了西街。
下了马车,她越发感觉肚子不舒服,和解夫人说过之后,解夫人连忙给她拿了条月事带子。
“快去煮糖水鸡蛋,”解夫人一边吩咐下人去,一边让解时徽坐下,“来怎么不提前让人来说一声,我好准备些你爱吃的。”
解时徽按着肚子,总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闹腾,像是吃坏了,她摆手:“娘,我吃不下。”
解夫人看她一张小脸惨白,连忙道:“怎么了?从前不是不疼的吗,怎么......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嗯,”解时徽起身,“宫里头的东西全是凉的,我去看看。”
她起身出去,在净桶上坐了许久,那月事带子仍然是干干净净。
难道她真的被文郁给打坏了?
茫茫然的系好腰带,她眼里已经有了眼泪,回到解夫人身边,她越发委屈。
“娘,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再这么下去,我早晚要被世子打死的,我就不能和离吗?”
解夫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着女儿这孱弱的模样,更是心如刀绞。
侯爵之家,就算是有和离,也是门户相当。
当初文夫人看中解时雨,不就是觉得她小门小户,翻不出浪来吗?
解时徽又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全都比文定侯府强,只要有人肯为我出面,就一定可以的。”
解夫人心里一跳,低声道:“你是说徐锰,徐三爷?”
“不是他!”解时徽恨透了徐锰,当即尖声反驳,“我是说陆卿云!陆大人!”
解夫人一颗心提的更高:“他?”
“就是他!他和大姐成亲,就是我的姐夫!我有难处,做姐夫的难道不能帮忙吗!”
“不行,你不知道,解时雨和那个姓陆的......可都不是......”
话未说完,下人送了糖水鸡蛋上来。
解夫人连忙打住话:“来,先吃点东西。”
将碗和勺子递过去,解时徽没接,只伸头闻了闻气味,就觉得这鸡蛋腥气的厉害,胃里面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这一回不用忍了,她“哇”的一声,从空空如也的肚子里呕出来几口酸水。
解夫人连忙放下碗,让人端茶端水来,又用帕子给她擦脸,等屋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了,她才问:“这是怎么了?”
“世子把我打坏了,”解时徽呜呜的哭了两声,“昨天晚上,他不许我穿衣服,让我光着身子睡在地上。”
解夫人心中一酸,正要劝解两句,忽然下意识的问:“你这月事,迟了几天了?”
解时徽想了想:“大约......有几天了吧。”
说完,她盯住了解夫人,一个念头从心底最深处往上钻,像是破土而出的野草,坚定不移地往外冒头。
这野草上面,还带着一个致命的果实。
她移开目光,盯着自己扁扁的肚子,喃喃的说了一声:“不可能......就是被打坏了......”
说完,她求救似的看向解夫人。
解夫人摸着女儿芦柴棒一样瘦弱的胳膊,胳膊上有淤青,原来丰润容秀的脸如今也消瘦下去,能看到颧骨。
女儿不知所措,她也是六神无主,但是她不能说,必须要镇定下来。
“没事,不会的,伤风了也会这样,别怕。”
外面跑进来端水的小丫鬟,为了讨赏和讨好,做了个喜气洋洋的样子:“夫人,姑娘兴许是有喜了呢。”
不等解夫人发话,解时徽一脚踢翻铜盆,大叫起来:“闭嘴!滚出去!滚出去!”
丫鬟不明所以,跟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