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闵玉用汤婆子暖着自己冰冷的脚,深深将火气压了下去。
小丫鬟小心翼翼道:“我听这府上的下人说还会更冷,要不您去县主那里借住上一段时间?”
王闵玉在心中冷笑一声。
她来了几日,也见过白丹,对这位县主心中自有一番见解。
解时雨是小人得志,白丹却是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做男儿打扮,对男子不服输,对女子更是看不上。
不过白丹对可怜的女子,倒是很愿意施舍几分自己的善意。
可她不想没脸没皮的去装可怜。
她有她的骄傲。
“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冻不死的,县主岂是我能高攀的。”
小丫鬟一时也没了主意,自己将手很靠近炉子上烤了烤,悄悄地在心里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很通情达理的样子,那干嘛又说冷呢?”
王闵玉冷的睡不着觉,又怀着心事,更加辗转难眠,直到子时才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徐夫人的屋子里,烧的正是王闵玉所说的银骨炭。
这种炭,王闵玉只是听说,却不知道这是御用之物,怎么可能买的到。
徐夫人也在床上辗转反侧:“开点窗,燥热的很,倒杯热水来。”
立刻有人撑开窗,放下帘子。
徐夫人半坐起来,端着茶杯,心里想着心事,一会儿丫头来报,说那小妾肚子疼,她大手一挥,就将丫头撵了出去。
小妾和小妾生的种都是不值钱的,不值得她都看上两眼。
但是播种的徐定风却十分的值钱。
没了徐定风,他们徐家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条就是破釜沉舟,一条就是被陆卿云碾压,从此没落,等再过上十年,这世上就再也没人会记得徐家是哪一家了。
也许连第二条路都走不下去,陆卿云的心狠手辣,她是有所耳闻的,他养的那些狼崽子,也许会将他们剩下的人全都生吞活剥。
想到陆卿云,她还有些陌生,可是想到就住在她家中的解时雨,就真的胸闷起来。
尤其是白天那一番对话,差点将她刺激的老了几岁。
正当她在脑子里自己折磨自己之时,忽然跟着她的老嬷嬷撩开了青色的床帐,一张老脸扭在一起,变得越发老。
“夫人,出事了,您快出来看看。”
徐夫人从床上爬起来,心想还能有什么事,比封疆大吏丢了更大。
等她到了外头,就见外面已经是个灯火通明的样子,虽然明亮,可是却很沉默。
没人说话,管家拿着一叠纸,哆哆嗦嗦的看着她。
“夫人,这是从北城门外,用箭射进来的,说......说将军在他们北梁手中,只要我们打开城门,就可放将军归来,还有许多......”
徐夫人上前将纸扯出来一张,就着灯火一看,大惊失色,差点往后一个倒仰晕过去。
她本就疲惫不堪,仓促之中得知这个消息,难以支撑,只能扶着嬷嬷的手:“快去叫义儿来。”
徐义来的很快,见了这情形,也成了哑巴。
堂堂镇北将军徐定风,竟然成了北梁的阶下囚,这本就已经丢脸,如今徐定风被当成人质,他们徐家脸上,真是彻底无光了。
徐义将手中的纸丢在火中,低声道:“父亲本该自尽的。”
“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徐夫人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大节、大义,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办?”
徐家没了徐定风,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陆卿云这等魑魅魍魉,只有徐定风这个镇宅的战将才能镇得住。
“我知道,”徐义将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大开城门不可能,我们不能公然的做这个卖国贼,北梁自然也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徐夫人沉思片刻,道:“那就逼陆卿云去救!”
北梁的目的,应该是陆卿云。
风卷着雪片落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简直带了点不详的意味。
就仿佛侍卫亲军那帮混蛋正乘风而来,就在外面听着看着,随时准备将他们击碎。
母子二人在风声下靠近,开始窃窃私语,逃避魔鬼的偷听。
半个时辰过后,徐义撑着伞,匆匆出了府门,而徐夫人想了想,又命人去请王闵玉。
她对疑惑不解的嬷嬷道:“王家姑娘,心有不平,必定也会有不一样的见地。”
翌日,又是个雪天,冷的麻木的云州城众人,忽然发现徐府阶前跪了位先生。
是城中学堂的教书先生黄中景。
早起的人慢慢聚拢过来,有人面露诧异,有人手中拿着箭和纸,有人看向徐府半开的大门。
黄中景跪在冰冷的徐府阶前,一人穿的单薄,像个文人书生,身形瘦弱,神情却十分肃穆。
“草民求见五皇子殿下!”
“徐将军多年守护云州,才有云州百姓安居乐业之景,如今北梁在荒漠中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徐将军虽年事已高,却依旧不惧严寒,宁愿粉身碎骨,也要让百姓得安宁。”
“如今北梁人生擒将军,将军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军护我们百姓,我们亦要为将军求生啊!”
围在徐府门前的人群,都被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所感。
云州城确实是在徐定风来之后安宁下来的。
“是啊,从前匪贼厉害,屠杀了许多村子,多亏了徐将军带人剿匪。”
有人唏嘘起来。
他们记忆中,徐定风确实称得上镇北将军,只是这战功背后,累着多少无辜人的白骨和鲜血,他们却不知晓。
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拨开人群,跪倒在黄中景背后:“先生高义,学生也和先生一样,请五皇子殿下救将军一命吧。”
紧接着,不断的有人跪了下来。
冷冰冰的石板上,跪下了不少硬骨头。
雪不断的落,落到每个人身上,徐府门前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不断的传进来,递出去,议论不止。
徐义匆匆从府门中出来,见此情形,热泪盈眶,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亲自披到黄中景身上。
“先生快快起来,诸位也都起来,徐家愧不敢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就是家父该做的。”
黄中景执意不起:“将军对朝廷忠义,朝廷也不能让人寒心啦。”
徐义叹气:“北梁奸诈,想要我们开城门,这绝不可能,家父若是埋骨他处,也是徐家之荣。”
一人道:“殿下身边能人众多,必定能有不开城门,便可将将军救回来的办法,
听闻西府执掌陆大人和侍卫亲军全都武艺超群,若是陆大人能带领侍卫亲军前去,直捣黄龙,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