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自从入京,以原有府邸年久失修为由,越城没有适合的住处,存心客居在梁王府邸里,除了趁夜暗闯书房,更数次截读各方暗探传递的消息,全然当成自家的随性惬意。
身为皇亲又来者是客,更是来参与登基大典的亲贵,王府里谁敢得罪了?
所幸杨翎也不是吃素的,没几日便将重要的消息转进了藏书阁,王府里仅留下梁王想透露的,是以即便下榻在梁王宅子里,奕王能得知的消息,还不如自家的探子来得仔细。
连日来在湖心亭畔水榭里,奕王纵情声色,饮酒作乐,歌姬乐师几乎没消停过载歌载舞。
正值壮年的奕王正是身强体健,入夜更不客气地招了数个姿色上好的歌姬侍寝,声声娇怜的软玉怀抱,哪有把自个儿当客人了
黯淡宵月,再也撑不住脑中酣醺醺的乐人们早已倾倒在桌案,醉态妩媚的歌姬,清透薄纱掩不去粉雕般的纤长玉腿,纤白的藕臂攀附在墨灰蟒袍半敞的蜜色胸膛,奕王倾靠凭几似醉非醉地享受着美人温香。
十年不得入京的奕王,好容易挨到继位之日,能够正大光明的步入越城,不好好的祸害梁王一番,岂会轻易回去封地?
趁着新皇初登宝座琐事繁多,先将梁王毒得不明事理,再夺走所属的情报脉络,理所当然地成为梁王府里的地下主子,看着下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那是多快意的一件事儿?
单珩穿过廊道缓缓走来,见着的便是这般声色犬马的场景,若非明白奕王此行的用意,只怕也信了面前的迷乱场景,他使了眼色挥退了众人,确认所有乐人完全退出水榭,这才恭谨揖礼道:
“王爷。”
抬起长臂枕着头颅,眼眸半掀看着互相搀扶离去的乐人,似醉非醉的眸光恢复了往日的深沈睨了来人一眼,随手取来水盆里濡湿的脸帕,藉着凉意换来几分清醒,凝重问道:“追上了?”
“承家做了不少准备。”单珩如实应答,着实不敢抬眼对上主子,“而且似乎不单是裴承两家的人马。”
“本王那个自以为是的皇兄,放了这么多人来到越城,到底多有把握能将人擒回来?”奕王忍不住地嘲讽。
他打探多日都未见消息,本以为进了戏秘盒应当不可能离开,连他都打着先夺盒再议的心思了,谁曾想梁王竟然放任承家那小子把人给捞了出来,戏秘盒的人究竟怎么了?
随着玉间林出现的消息传到临辉城,他心里不知多么雀跃,不得不感谢兄长帮他擒住了颜氏女,打着入城夺盒的主意,最后竟连见都没见着,这叫他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单珩讪讪地陪着主子笑了两声,没敢跟着当面嘲笑,主子笑得,他能笑得?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连忙清了清嗓子拘谨地禀报道:“按着留下的车轨来看,出城后又安排了四辆车驾,全是绕着远路走,估摸着路引也换了。”
“竟然需要使用六个车驾隐藏路线?看样子那会惹事的小丫头,真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让本王越来越好奇了。”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单珩故作佩服,掩饰住眼中的喜色。
开玩笑!我们承家的小主子就要出生了,难不成还乖乖束手就擒?
是了!陪着奕王入越城的楚风,跟在奕王身旁将近一年光景,瞧着他一年来如何与梁王如何斗智斗力,直到半年前主子要他将玉间林之事透露给奕王知晓,他竟也马上明白颜氏女落入梁王手里了。
随后也跟着查了几日的典籍,谁承想关于戏秘盒的一切,肇宁帝竟只留下一个怪力乱神之说……
要想,东越可是以术法立国,若说怪力乱神,那么东越臣民岂不成了笑话?
是以奕王想尽办法要将手伸入梁王府,这事对他楚风哪有什么困难?
因此他一面透过暗哨们完成渗透任务,一面确保想透露的消息能平安送达两王手上,他一面将消息借由候鸟传递消息回西尧,西尧再将正确消息透过承黎两家送达承昀之手,待裴家铺好陆淮这枚棋子再将假消息予以两王。
三家子为了紊乱两王视听也算费尽心思,甚至雍德帝也得配合演出,逮下单珩又趁势擒了敦睦伯,戏唱得比吴昕还要精彩几倍啊!
也因此他能隐藏至今未被揭穿身份,只是要带着单珩的面皮,在东越度过漫长时间,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回颜露,只能混在酒水里,假装饮酒随时给假面补充水分,身上还得随时洒上酒水掩盖气味,还好他家世子夫人的东西就是好,否则整年喝下来不得中毒身亡了?
“要走陆路返回北雍,都得经过本王的封地,马车速度缓慢,六辆马车沿途所经城镇多安排些人手,看看哪支队伍先露出马脚。”奕王脸上因岁月赋予的成熟,不经意勾勒了抹淡定笑容,“明日动身回临辉城等消息。”
在越城这几日酒也喝够了,想来他那皇帝侄儿也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既然弄疯梁王的目的已达成,他返回临辉城等着探子来报,再决定走哪个方向追缉颜氏女即可,也用不着在越城日日借酒装疯了。
“领命。”楚风迅速退离水榭,将命令传达给外头守着的暗哨,在廊道外回身看着奕王脸上又覆回濡湿的脸帕,唇际浮上了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终于到了这一刻啊!两个主子若能一路平安,他也能回家了。
主子答应他了,一旦事成定会为他求娶立秋,娇妻美眷就在眼前,他定得确保接下来一路顺遂!
……
渐亏凸月,迎春夜风凉。
连日来载着颜娧的车驾几乎日夜兼程不停赶路,沿途安排好的客栈以过二择一的落脚方式遮掩行踪,随车的镖师们累了便在荒郊野地稍做休息,路经大城的镖局再替换人手,使得原本需要一个半月的路程已缩减十日有余。
入夜后,车驾来到在仅有几千人口的小镇,镇上唯一能入眼的客店也是老旧得破败不堪,春分照例付了两日的住宿费用,承昀即刻在小二的引领下,抱着已陷入昏睡的颜娧进入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