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儿?”陈氏睁大了眼,几滴泪悄无声息从眼眶流下来。
李明韫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娘,我去京城。”她说道,又看向李志淮,“爹,我决定了。”
她刚才在外面,听到他们说姨母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心里的念头便越发强烈。
她想去京城。
她想查清当年之事的真相,她想找出害人的凶手,她想,为平王平反。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她就是想去。试一试,总比一辈子待在光州遗憾度日的好。
“韫儿……”陈氏喃喃道,双手揽住她纤细的身体,又用力了几分把她抱在怀里,像对待小时候的她一样。
李至淮则低着头轻拍母女两人的背。
他没想到,一切如此始料不及,也很难相信,韫儿这么快地接受了一切。
他先前所担忧的,所在意的,突然消失,转而又成了更为挂怀的事。
韫儿,要去京城了。
她要离开他们身边了。
薛一鉴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他抬眼透过窗子去看外面的蓝天白云。
不知过了多久,李明韫从陈氏怀中退了出来。
“薛一鉴。”她说道,见薛一鉴陷入了呆滞,微微一愣。
又叫了句,“薛一鉴?”
薛一鉴回过神来低低应声。
“明韫小姐去京城,很好。”他说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李明韫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从没做过那样的事。”她有些谦逊,“你觉得,我若去了京城,应该做什么?”
直接找太子质问是不可能的,查找线索也不简单,毕竟过去那么多年,很多东西已经销声匿迹了。
薛一鉴看着她淡淡一笑,笑容并未化开,仿佛只是为了让小孩子高兴而笑。
“你也不用刻意想着自己要做什么。”他说道,“到时候,所有事情都会接踵而至,早做打算是我们的事,你只需在府中等待便是。”
他们,需要她,所以她必须回京,仅此而已。而不是单纯的把查案的希望借助在一个孩子身上。
李明韫“哦”了声。
“我二姐年底会嫁人。”她说道,“我大概九月末可以进京。”
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她估摸着应该是九月末,此去京城,不比二哥他们轻车出行,定要带上许多东西的,所以路上难免会耽搁些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要十一月才能到京。
陈氏叹了口气,泪已经止住。
“韫儿,娘此前并未和你说。”她情绪低沉,“你大伯母前两日来信,让我安排你们早点去京城,让你们在京城好好玩一玩。”
她这两日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跟大嫂说韫儿不去京城,结果今日,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她心里发苦,想到这个就颇不是滋味。
李明韫眨眨眼,眸子闪闪。
“那是何时去?”她问道。
既然打算去,那就早些去,也省得在府中数着日子。
陈氏轻轻地抚摸她柔软的头发,慈爱又不舍地看着她。
“八月末便去。”她说道,“等酷暑过后,就得出发了,十月能到京城。你大伯他们已经定下了日子,十一月二十三。”
十一月二十三?
李明韫心头微微感叹。
不知还能不能在年底赶回光州。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她想道,看向薛一鉴。
薛一鉴木着脸回应她。
“明韫小姐不要太担心,其余之事交给属下来办就是。”他说道。
李明韫“嗯”的一声。
随即沉默下来,气氛略哀沉。
李志淮想起上回卢武来府送的那封信,便让陈氏去拿过来。
“这卢武是闽州回来的,他前些年在闽州做生意,碰上了陈府唯一的幸存之人屈叔,屈叔在临死之际把这封信交给他,让他带给我夫人。”他解释道,“信是我岳父写的。”
又补充一句,“写给娘娘的。”
“原来……如此。”李明韫垂眸低声自语。
当她发现父亲母亲瞒着她,就猜测这件事与成王有关,只是没想到,是外祖父写给姨母的。
但里面的内容定然与成王有关,不然,她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这件事不能告诉她。
陈氏拿了信匆忙过来,递给薛一鉴。
“我知你那时不在成王府,但我妹妹对成王有所怀疑,应该会与你说。”她缓了缓沉重的表情,但语气依然哀叹且无奈。
“并未说她怀疑成王。”薛一鉴声音疏疏淡淡,“小姐只让我去查,成王是否与陈大人见过面,在遇到我们之前。”
说完他微微嘲讽,“成王,他真的去过陈府,只是未和小姐说。即使在后来知道小姐是陈大人的女儿,他也半句没提。”
“你且看看吧。”李志淮推了推他的胳膊,“没看到这封信之前,我们也怀疑,但岳父替成王殿下解释了,成王殿下,并没有做过那件事。”
薛一鉴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本想给欧阳显,但见对面的李明韫好奇地瞄着他手里的信,便先拿给她看。
李明韫接过信道了句谢,认真地看了起来。
欧阳显知道他们在怀疑什么,无奈他想辩解别人也未必会信,此刻听说陈大人在信中替殿下解释,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殿下不可能去闽州练兵的。”他正色道,“其中定然是有误会,或者是谁在中间挑拨。”
“如今,我们真的相信了。”陈氏道,看着他勉强一笑,“成王殿下,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
“是太子。”薛一鉴笃定道,“除了他,我想不出有谁会这样做。他想挑拨,小姐与成王殿下的关系,他想置成王殿下于死地。”
李明韫捏着信,秀气的眉头紧锁。
她把这些天听到的所有事情连在一起。
这计谋真是一环扣一环。
成王离京,挥师西行,那人就在暗地里谋划,当成王在西部冲锋陷阵的时候,那人想着如何把他推下深渊,写密信诬陷,挑拨成王与侧妃关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如此令人发指。
所有的事,都是太子做的吗?他为了那个太子之位,竟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吗?
这太可怕了。
就跟她听李护卫说成王为了皇位与燕人勾结一样可怕,甚至,更可怕。
她汗毛倒竖,惊出一身冷汗。
陈氏发现李明韫的异样忙过去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
她又急又气又无奈,想替自己妹妹报仇,又担心韫儿遇上危险,复杂的心情闷得她头疼,
“好歹毒的太子!”她索性失声骂道,“想要太子之位,就害了自己最亲近的兄弟,为了自己想要的不顾他人性命!”
又咬着牙说道,“那我妹妹是不是也是他害的!他想斩草除根,怕我妹妹知道真相,所以害了她!”
李明韫感到抱着自己的这双手颤抖起来,她用力握住,不让陈氏陷入冲昏头脑的愤恨中。
几人默了默,欧阳显开了口。
“这件事我如今又弄不清了。”他说道,“若所有的事都是太子做的,那他费尽心思让娘娘和殿下反目,仅仅只是为了害他们吗?何必多此一举呢?”
太子想让成王殿下失去陛下信任,明明只靠密信就能做到,那为何还要让娘娘恨上成王殿下?
难不成,是因为娘娘知道殿下计策,所以要令娘娘对殿下产生怀疑,等密信告到陛下面前,娘娘没法替成王殿下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