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摊牌了
越想沈掌柜就越觉得有谱,他儿子是老幺,今年才八岁,读书那是万万没有办法读的,坐一刻都恨不得把桌子掀了。
武艺这方面他之前未曾想过,如今被这一提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不求孩子将来武艺上有多出息,好歹有个本事,天天在家里遛狗爬墙的可头疼,家里除了他,就没人舍得管。
宋恒见沈掌柜是真的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多言,起身带着两儿子告辞了。
宋老大心细,把纸包递给弟弟,转身拿了凉的差不多的汤婆子,跟沈掌柜要了一壶刚烧好的热水。
看到宋明孝这般心细孝顺,沈掌柜连连夸奖,满脸都是羡慕。
宋恒接过换了水重新热乎乎的汤婆子微微笑了笑,看来也是受用的。
按理说他是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的,身居高位时身边的仆从可比宋老大照顾的仔细周到,可仆从的伺候和宋老大这种儿子的伺奉,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仆从于他不过工具,随时可以生杀予夺,替换抹除。对他自然只有畏惧,伺候的再周到也是小心谨慎,带着恐慌。
但儿子于父亲却是不同的,这种伺奉里有温情,有关心在意,真情实感。
他想,大概这就是亲情吧,是他曾经渴望,却无法得到的情感。
望了眼扶着自己的宋明孝,宋恒突然觉得,替别人养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宋明智眸子闪了闪,看着爹和大哥的背影略略沉思,大哥的孝道变了,竟心细如尘主动圆融,不再是刻板死守的愚孝。
果然,大哥不是愚钝的人,只是被刻板的爹教成了那样,如果……
“还不跟上。”宋恒捂着汤婆子,转头看向宋明智瞬间变了脸,唇角还没收起的笑,没了。
宋明智看着变脸的爹,心头一堵,这个爹果然对他有意见,他,失宠了。
宋恒哼了一声,走了。
宋明孝不敢多话,对弟弟使了个眼色,赶紧跟了上去。
身后的少年默默的叹气,然后拎着纸包,背着包袱,小跑着追了上去。
沈掌柜看着走远的父子三人,疑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宋家四子不是最受疼爱的吗?是他记错了?
把爹扶上车,又抱了弟弟上去,宋老大拿出车里的小箩筐,给大黑喂萝卜,天冻,萝卜嘎嘣脆,大黑嚼的特别带劲,咔呲咔呲的响。
车厢里,宋恒对碍眼的小儿子处处不顺眼,恨不得把这小子送回许家,但最终还是伸出了手,“卷子。”
宋明智委委屈屈的掏出卷子,“爹,末考我是第二名。”
宋恒白了他一眼,你一个状元郎和一群小娃争第二,还要本大人夸你不成?
宋明智心梗了,算了,他在这爹面前讨不到好,但您老瞅我做啥?我考第二不好吗?不是您老不让我出风头?
腹议了几句,宋明智到底没敢说出口,他一度引以为傲的智谋在这个爹面前不过孩童玩闹,最无力的是,他抓不到对方的把柄,更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些老狐狸身上遇到过……
当然,他知道这个男人的弱点,可对他而言,那也是他的弱点,局面无解。
这爹终究还是他爹……是的,宋明智和宋恒已经摊牌过了,就在宗哥上族谱的那天。
宋恒是什么人呀,哪里愿意浪费精力管一个重生的便宜儿子,何况还是脑残的。所以观察清楚后就直接说开了,就为了让宋明智老老实实的。
至于宋明智会不会出反骨,呵,他一点都不担心。宋家人都捏在他的手心里,还能怕一个脑残?
宋明智当时确实震惊过,也起过心思,可发现兄妹们的改变,还有宗哥儿的诞生,他只能把所有心思打消。
他不敢有任何异动,更不敢起什么心思。
爹娘换了,依旧是他的爹娘,哪怕只是身躯,他也要护住。何况,这对爹娘并未做不好的事,反而家里因为他们的存在一直在往好的方向改变。
当初,要不是爹娘带着全家人离开村子,他不敢想那个后果……他们哪怕不是他爹娘,也是恩人。
“回家了好好孝顺你娘。”宋恒扫了两眼,把卷子塞了回去。看卷子不过是个过场,要不是原身有这个习惯他才不看。
宋明智收好卷子,认真的点头,“是,爹。”
到底是亲爹的身躯,这声爹,他叫的出口。至于孝顺……他会好好孝顺的,只要他们真的不是恶鬼。
宋明智虽然自己重生了,但对于爹娘身体换魂的事情却不能接受。要不是他现在年纪小无法行事,又抓不到宋珩的把柄,肯定会请和尚道士来做法的。
想到这,宋明智不由想到了金光寺……他还需要再等等,前世十年他都等过来了,这又算什么。
宋恒撇了一眼对面的小少年,唇角嘲讽似的微微勾起,蠢材。不用想他都知道宋明智的心思,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让宋明智知道?
刚成为宋恒的时候他就想过了,刚死就换了身躯,不论是谁都会想到借尸还魂一事。
道法佛法,他都试过,附近仅有的寺庙道观他都去过了,还参加过几场法事,屁事没有。
嫌弃的撇了一眼宋明智,宋恒闭上眼假寐了,回去了就跟媳妇通通气,这臭小子以后别想靠近媳妇!
想到裴玉知道后一定会和宋明智保持距离,宋恒心情就愉悦了不少。
宋老大喂完萝卜,看着爹闭眼休息,当即小心的坐好,放轻了驾车了动作。大黑打着响鼻,蹄子哒哒的迈了起来,刚吃了一顿,心情好着呢。
骡车到宋家的时候,刚好是中午饭的时间。
看到人回来了,王氏赶紧去厨房把菜给炒了。
饭和汤都做好了,在锅里热着呢,就萝卜和肉还没炒,冬日里也没啥青菜,就萝卜冬菜换着吃,桌上最多的还是咸菜和豆干。
宋明智进了家门就想去看宗哥,还好理智还在,脚步一转,去主屋给裴玉请安了。
看着多日不见的少年,裴玉愣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来今日是小儿子放假的日子。
冬日裴玉起的晚,虽然老二给她打热水的时候说了宋恒出门了,却没说宋老大去镇上交书的事,裴玉也完全没想起这件事。
幸好如今家务事都由吴氏操办,不然宋明智回来第一顿,可能锅里都没他的饭。
如今给大房备用的粮食都是十天的份,买菜的银钱裴玉也是给了十天的,彻底当了甩手掌柜。
“娘的乖儿子,回来了好呀,在私塾可好?和同窗相处的如何?冬衣够穿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裴玉拉着少年看了一圈,发现孩子长高了一点,年纪小就是好,个把月没见就能蹿个子。
宋明智有点不自在的拉了拉衣角,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亲娘,却用着亲娘的身躯。
裴玉见他看着自己,还以为小儿子身体真有哪里不适的,抬手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哪里不对。
衣服也合身,不应该会冻着,买棉衣的时候她都特地置办大一些的,就算蹿了个也没短。
“儿子没有不舒服,就是好久没看见娘了。”宋明智收了思绪,十分自然的笑了笑。
这个娘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的,并没有做戏。
他这娘,好像心思还很单纯……
裴玉闻言笑了,“傻孩子,唉,这天天住私塾,也不着家,确实苦了你了,放心,等你爹考上秀才了,娘就接你回来,以后在家里念书。”
裴玉这话不是安慰,是真这么想的,她一直觉得宋明智太惨了,如今重生了根本不需要师父教导,还去私塾干啥。
就算需要教导,有宋珩在,那也是只好不差,还不如在家里呆着,还有亲情治愈。
宋明智闻言眸子一亮,刚要开心的时候宋恒冷着脸插了一句:“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都是必然的,这点苦都吃不得,还谈什么前程。
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既拜了许先生为师父,哪有回家念书的道理,让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对许先生有什么不满。”
宋明智小脸一垮,可怜兮兮的看着裴玉。虽然混蛋爹说的没错,但他要告状了!
裴玉横了宋恒一眼,拍了拍小儿子的肩:“别管你爹,先回屋休息休息,你二哥给你烧炕去了,这会肯定热乎了。”
宋明智知道自己告状成功了,立马乖巧的应声退了出去,他可是听说了,混蛋爹被便宜娘拧腰肉都不敢反抗生气的。
正好,君子报仇,一天都不能耽搁!
看到房门被掩上,裴玉奇怪的看向宋恒轻声嗔道:“不是说好了,要对宋家的孩子当亲生的养吗?你怎么老是针对老四?”
宋恒看着单纯的媳妇无奈了,抱紧媳妇,牢牢的握着那双小手,“我跟他摊牌了。”
裴玉愣了愣,看着宋恒瞪大了眸子,手掌下意识的就要抬起来。
宋恒死死的握紧了手心,就怕小手逃了,然后非常怂的赶紧解释:“娘子莫生气,为夫不会让他蹦达起来的,一定不会让他有生反骨的机会!”
裴玉哼了一声,气的压根咬紧了,那可是重生的男配啊!还是个权臣,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好好扮演人家爹娘不好吗?真心捂着就是以后真被发现了,也不会太难,毕竟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可现在就戳破,这不是把路堵死了吗?!
宋恒知道裴玉的打算,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娘子,他知道的没有我们多,他只知道我们不是宋家夫妻,只会以为我们是孤魂野鬼罢了。”
孤魂野鬼?!淦!
裴玉瞬间不好了,这更糟糕好吧!
“放心,佛法道法与我们无用,而且有宋家一家子在,他不敢做什么的,我跟他摊牌自然是考虑过的。”
裴玉瞪了他一眼,冷静下来也顾不上生气了,“你最好看好了他。”
宋恒立马保证:“好,为夫不会让他有机会兴风作浪的。”
“为什么要告诉他?”裴玉觉得宋恒不可能做无用的事,可这件事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好处。
怎么想都是瞒住比较好吧?穿越这种事本来就很奇异了,佛道到底有没有用,谁也说不好,要是将来被宋明智抓到什么把柄呢?
宋恒平静的眸子看着她,缓缓问道:“娘子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裴玉拧眉:“缺爱,渴望亲情。”
宋恒挑眉继续问道:“娘子,根据你所看的书中描述,他真的是权臣?”
宋恒对这一点再次表示怀疑,如果真是权臣,读者怎么会只有“渴望亲情”这样的印象,应该还有谋略超人、阴狠毒辣、杀伐果断才对。
裴玉露出疑惑,十分不解。
宋恒叹气引导道:“娘子,好好回想一下书中的描述,不用缩减,转述于我听听。”
宋恒倒不是觉得裴玉有什么问题,只是男子角度的与女子不同,同样的一段描述在男女眼中经常会有两种理解。
裴玉看宋恒这么认真,点点头,努力回想了起来,托之前噩梦的福,车祸的那段记忆特别深刻,只是她因为恐惧刻意去忽略了,的内容也没敢去仔细回忆。
之前跟宋恒说的剧情都是靠印象诉说的,过了山匪的事情,确定可以扭转命运,剧情什么的在她心里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而且宋家占据的份量也不多,基本和剧情不挂勾,她就更没有想剧情的事了。
如今仔细回忆起来,她才发现了有问题,剧情倒是没有偏差,但宋明智的设定和她印象里的有些差别……她当初看的快,又只看主线,对宋明智的印象,完全是从女主的角度去解读的。
书中张秋对宋明智的突破口就是从亲情入手,所以这方面的描写最多,其它的反倒少的可怜。
将宋明智在书中的描写一一转述出来,裴玉脸色有点古怪,宋恒则是一言难尽。
“十八岁以寒门之身考上状元,之后入刑部任职四品司少监,为官五年不到,这就是你说的权臣?”宋恒心里憋着气,觉得“权臣”两个字受到了侮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