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看着顾天成和袁冬初的表情,会心一笑,说道:“前日我准备离京,临行前,听说王家老祖宗曹老夫人的寿宴上,有两幅漆器屏风最是亮眼。
“看过的人都称赞漆器技艺巧夺天工,且吉祥喜庆、恢弘大气。
“没想到,居然是你们替曹家代购。”
刘三虎和周山几人惊喜,窃窃私语道:“就是咱们护送来的那几件器物吗?居然送到国丈府上了!”
顾天成谦虚:“还是曹家大族有眼光,翼阳李家的漆器价钱高的很。曹家不但买了,还用了多一倍的银两做了买断,极有魄力。”
诚运之前也往南边卖过漆器,但最好最精的,却是留着准备销往京城的。
皇城所在,天下权贵聚集之地,当然也要集天下精华于此才是。
秦睿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便没就这个事情再说什么,转开话题,笑着说道:“你们投递行写的招聘启事传到京城了。”
“这么快吗?”顾天成惊喜。
秦睿说的是招聘启事,而不是那副对联。也就是所,关注这个事的不仅仅是读书人,说不定皇帝也知道这事儿了。
毕竟,有些读书人其实很享受他们不事农耕、不做实务的特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高高在上和与众不同。
“真的吗?”刘三虎等几人又一次惊讶。
他们在津州晃了好长时间,没少听人们议论投递行,招聘启事引起的轰动便是其中之一。
刘三虎几个都是老粗,虽然识得几个字,也开始正经习字。但他们学的词句都是大白话,深度神马的是一点没有。
尤其“风声”“雨声”什么的,刮风下雨有声音那不是很正常的吗?读书声也是一样。
有声音响起,耳朵自然能听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这不废话吗?有什么好写的?
刘三虎这么想的时候,还偷偷瞄了顾天成一眼。这事儿他也就是想一想,说是不敢说的。
还有那什么的“国事”“家事”“天下事”,就更写的一头雾水了。
咱平头百姓,自己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管得了国事和天下事?
所以,这些人想当然的认为,招聘启事之所以能传到京城,一定是接下去写的那些足够精彩。
刘三虎兴致勃勃的问道:“秦先生,袁姑娘所写,让念书的孩子们体谅父母家人不容易,当官之后体谅百姓艰辛,那些话的确写得好吧?”
秦睿点头,虽然作为读书人,他更明白那副对联的内涵。但刘三虎好歹是诚运的骨干人员,他多少得给他些面子。
秦睿笑道:“是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就算金榜题名、日后为官,也无法设身处地体谅百姓的艰难。”
顾天成却明白,这些并不是秦睿打算说的。
招聘启事上写的那些、建议学子体谅家人、分担家中负担什么的的确不错,但也不是只有袁冬初说过。
自古以来,各种官员、学问大家、包括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曾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他们只是泛泛而谈,没有袁冬初说的这么具体,直接让学子们来投递行打工。
被秦睿这样的读书人推崇的,一定是那副对联
果然,秦睿接着便说道:“当然,最出彩的还是那副对联。”
他问顾天成:“招聘启事中的那副对联,的确是袁姑娘所出,是吗?”
“是冬初所写,嗯,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为了招收学子做事能顺利一些。”顾天成努力模糊对联的分量,否则,若是真把他家冬初弄个才女什么的,日后冬初做事就不那么自在了。
袁冬初微笑,很满意顾天成的回答。人家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他俩就是一路人,都不图那些虚名。
秦睿却不赞成顾天成的说法,正色道:“天成此言差矣!没有心怀天下,胸中没有天下苍生,怎能写出那样的句子?”
“这个……”顾天成、袁冬初两人齐齐汗颜,这么大气高端的话可怎么接?
袁冬初赔笑道:“先生谬赞,那个对联,真的只是灵光乍现想起来的。写那两个句子的时候,真没怎么想天下苍生。”
真的只是灵光乍现,想起她生活的那个年代的名句。
而且,她一个心心念念想发财的人,被冠以这么高大上的帽子,生意就不好做了。
不但她的生意不好做,怕是顾天成的河运也会时不时的被掣肘。
心怀天下的夫妇二人,该赚的银子还能不能赚了?
遇到难民、乞丐、流浪儿是不是都得施以援手?
就算他们真能赚很多银子,那也援助不过来啊!
秦向儒老爸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秦睿却摆了一下手,一副我懂、不要和我扯这个的样子。
然后,就自顾低吟一遍那个名句,赞道:“好意境、好文采,再有下文相和,妙哉!”
房间里众人:“……”
袁冬初、顾天成:这么投入吗?很颠覆他们对秦睿理智、精明的认知呢!
刘三虎、周山等人:多大点事儿?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然而,接下来他们便也激动起来了。
秦睿视线扫过众人,微笑道:“皇上也对你们这份招聘启事赞许有加,尤其称赞了那副对联,还说读书人和朝廷官员当以此自勉。”
袁冬初有点呆滞,皇帝挺闲啊。
顾天成责与有荣焉,果然皇帝还是赞成这种观点的。
倒不见得皇帝真的有多么推崇袁冬初的文采,但借着那副对联出风头的机会,谴责一下读书人四体不勤的毛病也是好的。
刘三虎等人却有点坐不住的样子:“皇上吗?皇上称赞了袁姑娘写的招工告示,那岂不是说,皇上他老人家也知道诚运投递行了?”
秦睿笑着点头:“是啊,皇上知道河道上兴起了一个信局。”
“太好了!”刘三虎等几个兄弟跃跃欲试,像是要击掌相庆。
秦睿继续说道:“所以,你们说的津州码头对你们的敌视,在知道这些之后,便不值一提了。”
刘三虎几个都拼了命的点头,这种感觉简直太畅快了。以后,他们在津州面对那些地痞的时候,是不是还能把下巴抬得更高一些?
顾天成却很冷静,说道:“那也得消息传到津州之后才行。”
秦睿微笑:“我打算在津州住几日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