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看着汤夫人的神色变化,暗叹一声,说道:“你就不该生出找袁冬初麻烦的念头。从她在津州写出那幅对联,她就不再是个任人欺凌的小人物。
“无论她受了任何冤屈,只要振臂一呼,就会引起天下读书人的滔天议论。
“那日幸亏姜陈两家的小子到的快。否则,咱们府上的车马和护卫把袁冬初踩踏,无论受伤还是身死,大将军府都挡不住全京城、乃至全天下人的议论。”
“更不用说还有顾天成。那小子绝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到时他来到京城,你可曾想过后果?”
顾林看着汤夫人脸色接连变幻,继续说道:“当日随圣上打天下,为了立威,为了震慑敌方,我率领大军杀的人可谓不计其数。威名是有了,但也让很多人有了攻击我的借口。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是当年需要血战沙场的时候了。
“天下平定,需要的是安宁。过去的威名,对于当下,其实有着不安定的隐忧。
“可你现在想要挑战皇权,你这是给别人递刀子,是荣华富贵过的腻了。”
“当年,岳父倾尽财力,助我拿到兵权。今日,我也不委屈你。你自己看,不做这个超一品大将军我是可以的,告老还乡便是,只看你愿不愿意。”
告老还乡?汤夫人看着正值壮年的顾林,这是丈夫给她下的正式通牒吗?
若是顾林告老还乡,她岂不是也得回到顾家祖籍,回到东郡那个村子里?
做个富家翁的老太太安度晚年吗?
不,京城的繁华富贵,岂是乡野山村可比的?被一群山野农妇尊敬羡慕有什么乐趣?
还有她的儿子女儿,他们的将来怎么办?
“我……”汤云姿发现,无论多难,这口气她得咽下去。
…………
皇宫,刘公公回来复命时,御书房中不单单只有皇帝,阁部的四个相辅也在。
刘公公先磕头,告知皇帝,颁旨、御赐牌匾这事儿圆满完成。诚运投递诸人都是吃惊非常,对皇帝更是感激涕零,谢皇恩浩荡。
皇帝“嗯”了一声,让他起身,就要打发他下去,却看见刘公公面上神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不说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帝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四位相爷也是面露诧异之色。
刘公公是常年在皇帝身边的老人了,所以才能出去宣旨,宣旨之后还能回来面见皇帝复命。
可他现在这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近身伺候皇帝的人。
皇帝的问话,让正要退出的刘公公停下,又上前半步,躬身回道:“奴婢在投递行看到一则告示。”
他纠结的是,诚运自己都拿不准会不会有水患,而且人家告示上也没写这个。把道听途说的事情讲给皇帝,还有四位相爷旁听,他心里很没底啊。
皇帝却是听到“告示”两个字,面色立即变得复杂。
四位相爷也有点发怔,那姓袁的姑娘,难道又写了什么惊人之语?
刘公公偷眼瞄一瞄这几位,就知道他们想差了。
他连忙说道:“那则告示上说,投递行五月以前,只承揽通州以北的投递和代购业务。预计五月初前后,才会继续承揽通州以南的投递事务。”
皇帝和四位相爷都是暗嘘一口气,却也有些隐隐的失望。
皇帝颇为奇怪投递行的做法,问道:“你可曾问过为什么?”
刘公公把袁冬初给他的解释讲述一遍。
皇帝听完,神色颇为凝重,看向四位相爷,问道:“四位爱卿怎么看?”
作为皇帝,他得把民生放在心上。
若通州水域会发生水患,那么官府就应提前做些防范,提醒河道上的船只避开这段时间。
但诚运那袁冬初也说了,他们保证不了这个猜测有多大把握。
这事就难办了。
官府出面通知,最后啥事儿没有,朝廷的公信力何在?
而万一因此引起河道上的恐慌,没准就影响了整个河道的船务运营。
皇帝皱着眉头,诚运的这个袁冬初,怎么就这么能整事儿呢?
这左右为难的,真有点后悔给她赐匾了。
首府李相爷起身,禀道:“臣以为,朝廷派遣懂水务的人去昌河看看。若的确有发水的迹象,便让通州府衙发公告,让河道上的船路过通州水域时多加小心,随时注意避险。”
廖相爷,也就是廖大老爷他爸,却说道:“现下派人去调查昌河水务,询问观察都需要时间。等到得出结论,是不是有点晚了?”
李相爷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沉吟着坐回位置,一时没再表达意见。
皇帝问道:“廖爱卿的意思呢?”
廖相爷禀道:“少运一次货,无非就是少赚一些银子。但若真遇到水患,那是真会翻船赔货主银子的。
“查询昌河的人咱们也派着,提醒的事儿也做着。只是不用府衙,让码头方面给船运的人提个醒便好。至于听不听,便也由得他们自己。”
皇帝点头表示同意,忽然心念一动,再问刘公公:“刚才听你说,诚运那个猜测通州有水患的公子姓秦?”
刘公公躬身回道:“是袁姑娘说的,的确是秦公子。”
皇帝沉吟着:“听说,秦睿的长子便是在诚运做事。”
廖相爷想了想,说道:“微臣也听说过此事,还听说秦家公子在工匠行方面比较擅长,也在钻研水文地理。”
皇帝挑眉,颇有兴趣的说道:“那就等着看看,他钻研的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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