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我一切都听主人您的。”
它可是最最最忠于主子的好系统。
叶夏没接话,而是眸光微闪了下,笑说:“我现在挺期待你说的那个重生女来日重生后,得知大夏未来的皇权争夺中,她所知晓的最终胜出者四皇子,
这么早就已被淘汰出局,她可还会为自己重生这个福利感到高兴,可还会有底气去做想做的事儿。”
系统回应:“主人,四皇子眼下翻船,是咱们暗中使力所致,而以他的城府,只要有一条明在,他日难保不会翻身。”
闻言,叶夏唇角勾起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是吗?那我倒是要拭目以待了!”
为方便在外走动,叶夏是做男子打扮,就连宋枫彦三只,也被叶夏稍作乔装,以免在京城遇到熟人,继而节外生枝。
不是她怕遇到熟人,是在没站稳脚跟前,多一事到底不如少一事来的稳妥些。
现如今,她得牙行在郊外买处庄子和在京城买座宅院,让他们娘四个完全安顿下来,而非被动地住在原身前夫提供的那座破败庄子上,
等着随时被人家赶离。想到之前在包袱里看到的户籍证明,叶夏眸底禁不住闪过一抹嘲讽,是担心他们娘几个上门纠缠么?
呵!纠缠是不可能的,但上门却是必须的,她可不是原主,背着休弃这么个污名,牵累儿女日后的婚事和前程。另外,嫁妆是她的,岂能便宜了那些算计、谋害她的恶人?!
距离午时三刻还有半个多时辰。
皇宫。
永康帝散朝后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御书房里始终安静得落针可闻。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三刻,
罗福海心里焦急得很,他原想着此刻端坐在御案后的帝王,因昨晚做的那个梦,对承恩公一门的谋反案有新想法,会暂时保住承恩公一门,将案子交由大理寺重审……
可是谁能告诉他,这距离午时三刻越来越近,皇上,他的主子爷好似已然忘记昨晚的梦,忘记他昨晚多嘴给的一句提醒,
忘记承恩公一门的男丁午时三刻会被问斩在菜市口,忘记承恩公一门的女眷于午时三刻后,会被发卖、送往教坊司、送往军中红账这些事儿?
急死个人,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身份卑微,哪怕他现今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却依旧是个奴才,是身份卑微,伺候主子,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奴才。
但他是真不想主子爷后悔,不想承恩公一门就这么从京中消失,不想主子爷和废后之间的关系彻底冰冻,不想废太子一辈子恨皇上。
废后?
废太子?
多好的皇后,多么聪颖好学的太子,就因那突然窜出来的谋反案,被皇上废除后位,废去储君之位,如若皇上昨晚做的那个梦是真得,罗福海觉得,真相必有大白的一天,到那时,可不是皇上后悔就能挽回一切的时候了!
“你似乎有话与朕说?”
永康帝不知何时放下朱笔,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罗福海。
思绪被这乍然间响起的声音拉回,罗福海接触到永康帝的视线,嘴角噏动了下,终按捺下心头涌上来的冲动,摇头:“奴才没有。”
宦官不得干政,他这会儿脑子清醒得很,不信皇上经过昨晚发生的事,会忘记今日是处决承恩公一门的日子。
永康帝静静地凝视罗福海好一会,拿起朱笔,深邃看不出情绪的黑眸落回面前刚翻开的奏折上。
一时间,御书房里又恢复静寂,只不过气氛相比较之前明显有些压抑、沉闷。
“爹,我好难过。”
出发来京城前,叶夏有叮嘱过宋枫彦三只,出门就得唤她“爹”,千万不能喊错,免得生出事端。
宋枫彦三只异常郑重地点头做保证,这不,看着外公和舅舅们等叶氏一族的男子被关在囚车上,街边围观百姓中有不少人又是朝他们扔臭鸡蛋,又是吐口水扔烂菜叶,宋枫彦眼眶发红,嘴里低喃一句。
“相信爹。”
叶夏抱着闺女,垂眸看向宋枫彦小正太,在这一刻只能给出这简短三个字。
“嗯。”
宋枫彦小正太忍着泪水滴落,点点小脑袋。
“抓紧爹的袍摆,小心人多被挤散。”对小正太叮嘱一句,叶夏抱紧闺女,另一只手攥紧宋枫染小正太的手儿:“不要怕。”
宋枫染小正太轻点点头。
他不怕,他相信娘!
其实不光宋枫彦三小只眼眶泛红,不忍亲人受辱,叶夏亦是,她对古代的连坐制度厌恶至极,更为百姓的愚昧无知感到可悲可叹。
就她的记忆所知,承恩公一门忠于大夏,忠于皇室,守边疆的不顾个人生死,领兵驻扎边关,为大夏守卫疆土不被侵犯,守护百姓不遭外敌杀戮,在朝为官者,一心为民,鞠躬紧随,结果今日得到的是什么?
百姓用臭鸡蛋、烂菜叶、头口水来招呼。
面对这样的侮辱和谩骂,叶夏真想问承恩公等一句,后悔么?
然,不用问,叶夏都知道答案——不会。毕竟承恩公一门忠烈,他们忠于自己的信念,如今蒙受冤屈被百姓这般对待,他们或许会心伤,但绝对不会为自己曾经守卫这个国家,为这个国家的百姓所做的贡献感到后悔。
娘几个跟着囚车一路来到菜市口,看着亲人们一个个被押到问斩台上,看着他们眼神呆滞被推倒跪地,看着那一个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被随意放在长辈们身旁,
发出如猫叫的哭声,叶夏一瞬间心痛至极。许是她的情绪通过眼神外放得太过灼烈,承恩公,也就是叶太傅,也就是叶夏这具身体的老父,
不自主地朝叶夏娘几个所站的方向看了过来,透过眼前垂落的紊乱发丝,老人家看到次女做男装打扮,怀抱他的小外孙,左右站着两个小外孙,娘四个穿着粗布衣袍,个个眼睛通红,忍着泪水滴落,情绪怎么看怎么激动。
叶太傅呆滞的眼神禁不住泛热,他知道叶氏一门的案子会对外嫁的女儿有影响,现在看到次女娘四个的衣着装扮,老人家不难想到闺女和外孙们目前的处境,
他微不可察地摇摇头,意在告诉叶夏,不要冲动,不要做出冲动之事,能活着就好,失去昔日富贵身份,只要能活着就好。
与此同时,他眼里染上满满的愧疚。被朝中党派针对,被有心人算计,叶氏一门落到今日这一步,皇后和太子被废,说起来是他们身在朝局中,身在自己的位置上,迟早都会遇到的事儿。
但次女今日这般,纯粹是受他们牵累。她是出嫁女,已不是叶家人,亦不是后宫中人,就因出身叶家,遭到夫家厌弃……叶太傅没有再想下去,他挪开视线,重新低下头,压下满心痛楚。
勾结敌国,伙同皇后太子谋反?
在他书房暗格找到和敌方的书信往来,在他府上抓到敌方的探子,在皇后宫里搜到他和皇后谋划逼宫的书信……这些都是证据,都是给他,给叶氏一门,给皇后太子定罪的证据,可是……
可是皇上啊,想他如今位居太傅之位,又是皇后的父亲,是承恩公,外孙是太子,他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去勾结敌国,联络皇后,迫不及待地逼宫么?
说不寒心,肯定是假的。
皇帝是他悉心教导的,自七岁便被他教导,是他极为满意,看好的学生,是他心里在先帝时期唯一一个明君人选。
于是,他帮助这个学生在皇权更替中胜出,看着这个学生成为储君,看着其成功登上帝位,看着其端坐在龙椅上,英明睿智聆听朝臣上奏,
游刃有余地处理朝事。那会,他真得倍感欣慰,答应其求婚,将长女许给对方,原以为一切都会这么持续发展下去,熟料,昔日的学生,继承大宝的皇帝,竟慢慢对他生出猜疑之心。
不想皇后难做,不想儿子在仕途上受困,他选择退出朝堂,待在府中静心养老,并嘱咐领兵在外的儿子和在朝为官的次子,
及族中在朝、在外做官的子弟,定要严以律己,管好家人和府上奴才,低调做人,万不可仗着是皇后的母子,是太子的外家,做出触犯律条之事。
没想到的是,即便这样,都没打消皇帝对他的猜疑,对叶氏一门的猜疑,反倒加重皇帝的疑心,以至于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说他叶氏一门之所以那般处心积虑地维护自家名声,不过是为在为谋逆做好完全准备,避免百姓在事后出现排斥、抵触情绪,难以稳住朝纲。
在人证和罪证面前,他是真得百口莫辩,而皇上也没给他自辩的机会,顺着朝中党派对他的讨伐,定下他和叶氏一门的罪名,定下皇后和太子的罪名。
想到这些,叶太傅越发痛彻心扉:皇上啊,有朝一日你可会后悔?后悔这么对待我叶氏一门……
“娘……”
离午时三刻愈来愈近,眼看着再有不到半刻中,宋枫彦小正太不由心急起来,察觉出他的心思,叶夏揉揉小家伙的发顶:“安心等着。”
狗皇帝若终究不知迷途知返,那就给她等着吧!
忽然,人群外骚动起来,随之一道带着明显傻气的男声飘入叶夏耳廓。
“不要拉我,你们都给我走开,让我进去,我要找叶哥哥,让开,你们全给我让开……叶哥哥!叶哥哥,我来救你啦!”
挤进人群的是位身形颀长,相貌精致俊美,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不去听男子嘴里说出的言语,不去看男子过于单纯澄澈的眼睛,给人感觉这就是个有着极好家世,被养得尤为精致的小公子。
事实上呢?
家世好这一点,自然毋庸置疑,试想想,靖王府唯一的嫡子,又是靖王府世子,而靖王是永康帝唯一的同胞兄弟,在家世这块,能不好?
“世子爷,咱们还是回家吧,这儿没什么可看的,回吧,世子爷!小的求求您了,要是王爷知道你跑到这菜市口,会打死奴才的!”
男子被一十七八岁的小厮拉住衣袖,艰难地挤到人群最前面:“放开我,你再这样扯着我的袖子不松手,我回头罚你饿肚子,嗯,就饿两顿饭,饿得你肚子呱呱叫!”
“我的世子爷啊,您就是罚奴才两天不吃饭,奴才也得把您立马带回府!”
小厮要哭不哭的样儿,看着好不可怜。
“不要,那些坏人要杀叶哥哥和他的家人,我要救他们,你坏,快点放手,我要去叶哥哥身边!”
大夏王朝国姓是夏,靖王世子名沐白,不知何故,五岁后智商就没再发育,现如今十七岁,智商仍停留在五岁,由于靖王妃生这个儿子时难产过世,靖王后面又没续娶,因此至今膝下仅有世子夏沐白一子。
或许是担心儿子受兄弟姐妹欺负,又或许是靖王对已故王妃用情至深,反正整个靖王府自靖王妃死后,一直没有女主人,没有什么庶出子女诞生。
好吧,靖王多年来一直在外带兵打仗,后院之前除过王妃,根本没进过一个侍妾,至于领兵在外,身边有没有女人,
据说这位靖王从来都是不苟言笑,
更是有着“冷面阎王”之称,敌国将士只要一对上靖王领兵,吃败仗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这样一位王爷,女子敢随意靠近?
除非做好不要小命的打算,上前去自荐枕席。
值得一提的是,靖王和镇北将军叶清城,因用兵如神,不曾吃过一次败仗,前后被大夏百姓称颂为“战神”。
而大夏有这两位战神在,近二十年来,江山稳固,边关百姓几乎鲜少受到敌国铁骑践踏,出现流血事件。
可眼下,具体点说,在叶氏一门出事没几日,与大夏北部边关接壤的敌国,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然,消息传至京城,到目前为止,并未引起永康帝注意。说起来,敌国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异动,无非是镇北将军叶清城即将被问斩。
边关失去“杀神”驻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此在大夏身上咬几口,北边的鞑子自然不会错过。
“世子爷,您真不能过去,叶三爷他们一家是犯了重罪,是皇上下旨要问斩的,您要是这么冲上去,皇上知道了会生气的!”
小厮竹墨苦口婆心规劝。夏沐白一句听不进去,掰开对方的手,就提步奔向问斩台。
时辰将到,监斩官望眼高挂在空中的日头,拿起令牌,朝菜市口方向看了最后一眼,见宫里没有来人,抿了抿唇,攥着令牌的那只手紧了紧,正欲将其丢出,疾奔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接着是:“圣旨到!”
那传来的声音尖细响亮,闻言,监斩官暗松口气,把令牌放回桌案上,就见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罗公公利落地跃下马背,捧着一道明黄圣旨快步朝问斩台走过来。
很明显,事情出现了转机。至于靖王世子,没等他跑上问斩台,就被小厮竹墨眼疾手快重新拉住胳膊,无法再向前挪动一步。
“世子爷,您听到了吧,皇上要把承恩公一门的案子交由大理寺重审,叶三爷他们现在没事啦,走,咱们赶紧回府,王爷肯定得给小的一顿板子。”
靖王去年在驻地患恶疾,得到这一消息,永康帝生怕胞弟真出事,加之太后整日垂泪,立即下旨将这个唯一的胞弟召回京医治,并在太后要求下,留靖王长期在京养病,不用再回边关驻守。
当然,靖王被召回,自有其他将领领旨接替其驻守在大夏南部边卡。
“主人,看来永康帝迷途知返了。”
系统在叶夏脑中念叨。
“算他没有昏聩透顶。”
叶夏淡淡回应。
“其实永康帝是个不错的皇帝,就是这皇帝坐久了,难免犯帝王通病。”
“自古以来,对于每个帝王来说,总担心手中权柄被觊觎,从而不自主地生出多疑的性子,在此基础上,又生出极强的控制欲,
一旦某些人某些事脱离他的掌控,就开始疑心加重,做出些不合乎情理的荒唐事,由明君渐转变为昏聩,在后世史书上给给自个留下污点。
而要我说,他们多疑,根源在于不够自信,如若真是位为国为民,耳聪目明,识才善用,勤于政事的明君,他有必要担心帝位不稳,有必要睡着都去担心自己被拉下马?”
“主人,您说的虽没错,但从古至今那么多皇帝,又有几个能做到您说的那样?毕竟是人都有缺点,尤其是帝王,一
朝身处权力巅峰,担心权柄被觊觎,担心自己失去这份荣耀和至尊之位,多疑些,其实不难理解。”
“呵!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功高震主……难道这些人就活该被帝王诛杀?用得着的时候,是忠臣良将,待权柄稳固之日,就担心昔日的忠臣良将功高震主,就要设法铲除他们,这是谁规定的?”
“主人,这真是没办法的事儿,咱不说那些啦,眼下咱们要做的是帮您母族和皇后太子摆脱困境,及您和三个小主人得有个稳妥的落脚地儿。
哦,对啦,主人是不是得想想法子,去牢里看看您那些亲人,顺便找狱卒打点下,好叫您的亲人在牢里少受些罪?”
“要的。”叶夏又不是冷心冷肺,既已到这个世界,就不能把自己视作局外人。何况原主和家里人关系极好,她现今是自由身,在叶氏一门被放出大牢前,确实有必要打点打点狱卒,免得亲人在牢狱中遭大罪。
“二姐姐!你是二姐姐,沐白认识你哦,你就是二姐姐,可是二姐姐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呀?”
在叶氏一门的男丁被押上囚车渐行远去后,叶夏左手抱闺女,右手牵着次子,次子又和长子手拉手,娘四个正欲离开菜市口,眼前突然窜出一道白色身影,拦住了他们娘四个的去路。有原主的记忆在,叶夏自是认识这位靖王世子。
没错,陡然间窜出,拦住叶夏娘四个去路的白色身影,正是靖王世子夏沐白。
也不知是何故,靖王世子和承恩公府的三爷叶清风关系甚好,时常前往承恩公府找叶清风玩儿,这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承恩公府次女叶清夏。
对,叶夏这具身体的名字叫清夏,长姐叫清馨,小妹叫清岚。除过小妹叶清岚是庶出,皇后和叶夏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弟弟,皆是嫡出。总之,不算远点的旁支,不算承恩公的两个庶弟一脉,单单承恩公自己这一脉,人口真得很简单。
上有老母一人,接着是承恩公夫妇,再往下就是嫡长子一房、嫡次子一房,及嫡三子和皇后、次女叶夏、庶出幼女。至于庶女的姨娘,
生产时大出血亡故,往深点说,这位姨娘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如若不是承恩公夫人念其用命为其夫诞下一女,对方怕是连姨娘的身份都不会有。
怎么说呢?
有点狗血,承恩公醉酒,恰好承恩公夫人带着尚未出阁的原主出府,前往城外知名的寺院斋戒,就这么着,一丫鬟爬床成功,
但这又是个聪明的,在承恩公酒醒前收拾好自己,直至孕肚五个来月,被人发现端倪,捅到当家夫人面前,那名丫鬟泪流满面,道出早就编造好的事情经过。
由于事发那会是十月天,往后是冬日,穿得厚,正好遮住不明显的孕肚,到开春,换上薄衣物,孕肚不其然地暴露出来。
在那丫鬟看来,仿若是天助她。因为承恩公夫人仁善,绝对不可能让她把已成型的胎儿拿掉,可是这丫鬟没想到,事情真如她所愿,
眼看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岂料,她生产时遇到大出血,咬牙坚持把孩子生下来,自个却丢掉一条命,到头来终究一场空。
“嘘!”
叶夏松开宋枫染小正太的手儿,竖起食指在唇上,示意夏沐白别再做声,见对方乖觉地捂上嘴巴,她眼里划过一抹笑意,放闺女在地上站稳,拱手向夏沐白行礼:“世子殿下。”